頂點小說 > 南祁風華錄 >第179章 弱肉強食
    平康長公主怔住,她當然不敢與夏侯紓當面對質。

    她平時欺負獨孤姣,是因爲獨孤姣的生母餘氏原先只是楊太后身邊服侍的宮女,祖上好幾代都是楊家的奴僕,出身十分卑微。楊太后好心留她在身邊服侍,還帶她入宮,做了自己的心腹,可她卻趁着楊太后沉浸於喪子之痛時暗中勾搭先帝,還生下了獨孤姣,然後母憑子貴成了先帝的美人。

    楊太后所生的昭成太子病故後,楊太后雖然又過繼了後來的戾太子獨孤衡撫養,但彼時獨孤衡年齡已經大了,跟她也不是一條心,所以楊太后就把年幼的獨孤姣留在身邊撫養,順便也庇護着背叛過自己的餘太妃。

    然而獨孤徹登基後,姚德妃母憑子貴,搖身一變成了姚太后,獨攬後宮大權,風頭日盛一日。而楊太后連續痛失兩子,心力交瘁,身體也每況日下,慢慢的就沒有那麼多功夫來關心獨孤姣了。所以昔日養在聚瀾殿裏的庶出公主,轉眼就成了獨孤媞欺負的對象。

    平康長公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轉身命令身後的侍從:“你們幾個把她抓起來!本公主今天就要讓她看看什麼叫做尊卑貴賤!”

    幾個內侍剛被打過,心有餘悸,但是公主的命令他們也不敢違抗,立刻挽起袖子要來捉夏侯紓。

    如果是宮裏的侍衛,夏侯紓或許還有幾分畏懼,畢竟禁苑的侍衛都是通過層層選拔,能打會攻的,而且隨身攜帶兵器。然而這幾個平時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內侍,她就完全沒放在心上。內侍們來一個她打一個,來兩個她就收拾一雙,權當練練手了。

    平康長公主看着撲通撲通慘叫着倒地的內侍們,嚇得自己都退了好幾步,驚恐的指着夏侯紓道:“反了反了!你居然敢打本公主的人,還不止一次!我現在就去告訴母后和皇兄!”

    同樣的話夏侯紓都聽膩了,揮手示意她趕緊去,別廢話。

    平康長公主鬼哭狼嚎的跑了,隨行的內侍和宮女也慌不着路的跟着。

    世界一下子變得清淨起來,夏侯紓掏出手絹擦了擦手,轉身望向拾萃閣所在的方向,不知道靜宜長公主怎麼樣了。

    平康長公主去告完狀之後,姚太后也沒有親自出面,只是派了個嬤嬤過來訓斥了夏侯紓幾句,無非是說她膽大妄爲,竟然不顧公主與皇家顏面什麼的,順便罰跪了兩個時辰。

    夏侯紓也沒有吭聲,規規矩矩的在廊下跪了一個半時辰,讓平康長公主的火氣下了一大半,然後就心情大好的去喫晚膳去了。

    冬天暮色降臨的早,酉時正刻後外面基本上就看不清了,需要掌燈才能勉強看得清路。到了戍時之後,瑤雪苑裏的人終於安靜下來了,盯着她罰跪的人也離開了,她才站起身來。

    跪的久了,她的雙腿有些麻木,身上也很冷。她見其他人都走了,順勢就着臺階坐了下來,一邊揉着自己的雙腿,一邊思考姚太后的心思。

    她都已經頂撞長公主,並且毆打了長公主身邊的親信了,姚太后居然就只是罰她跪了一個半時辰,居然沒想着要把她趕出去?

    她獨自坐在那裏想了很久,始終想不明白,於是便想起了清容姑姑。

    這個時辰,瑤雪苑還沒有落鎖,她得趕緊出去一趟,找清容姑姑把事情問清楚纔行。

    清容似乎跟她心有靈犀。夏侯紓剛掐了一朵花跑到她們約定的那棵常青樹那裏,就看到清容姑姑從旁邊的樹下走了出來,面容冷清的望着她。

    夏侯紓很是詫異,問道:“姑姑,你怎麼知道我要來找你?”

    清容道:“我聽說姚太后今天罰了你,就想着你肯定回來找我,所以就先來等着你了。”

    夏侯紓尷尬的笑了笑,道:“多謝姑姑關心!”

    “你還沒有用完膳吧?”清容問道。

    跪了幾個時辰,瑤雪苑裏的人哪裏會給她留晚飯,沒端着飯菜在她眼前喫就不錯了。

    夏侯紓再次尷尬的笑了笑。

    “跟我來吧。”清容說完就帶着她往之前的小廚房方向走。

    望着明臺殿宏偉高大的輪廓,夏侯紓卻遲疑了。這裏是天子寢殿,上次她跟着進去,是因爲不知情,現在她知道了,還是有些忌諱。

    清容見她沒有跟上來,也猜到了她的想法,便說:“今日陛下去了景華殿,你不用擔心。”

    景華殿是姚貴妃的寢殿,意思就是獨孤徹今晚不會回明臺殿住了。

    夏侯紓稍微放鬆了一點,又問:“那萬一遇上其他人怎麼辦?”

    “遇上就遇上唄,有我在你怕什麼?”清容冷着臉道。

    看她如此的鎮定自若,夏侯紓也沒那麼擔心了,跟着她進了小廚房。

    像是特意準備了好了一樣,小廚房裏面不僅有糕點,還有幾盤子肉菜。清容走到竈臺前揭開了一個鍋蓋,裏面竟然還溫着飯和菜。

    夏侯紓十分感動,這大冬天的,腹中飢餓的時候,往往會更經不住冷,但如果解決了飽腹問題,宮中的寒夜就沒那麼難熬了。於是她在清容的示意下,繼續坐在小方桌前大快朵頤。

    清容就像上一次一樣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喫飯。待夏侯紓明確表示已經喫飽了之後,她又熟練的把用過的碗筷和盤子收撿在一起。夏侯紓不好意思幹看着,也趕緊湊上去幫忙。

    忙完之後,清容方看着她問:“你今天找我是想問什麼事?”

    夏侯紓狐疑的看着她,心想你都知道我會來找你,並且做了這麼多準備,難道你還猜不到我想問你什麼嗎?

    不過既然清容把提問的主動權交給了她,她也就不假裝客氣了,問道:“姑姑在宮中多年,可知平康長公主爲何總是要刁難靜宜長公主?我看她們年紀相仿,同爲先帝之女,應該自小就是玩伴纔對呀,怎麼就這麼水火不容呢?”

    清容說:“兩位公主雖然年紀相仿,但自幼不在一塊長大,陛下登基前靜宜長公主一直是楊楊太后養在聚瀾殿的,平康長公主則是由當時的姚德妃,也就是現在的姚太后親自撫養。姚太后向來對楊太后不敬,也不允許兩位公主長在一起玩,後來發生了戾太子逼宮之事,楊太后就一病不起,也沒心思照看靜宜長公主了。再後來,楊太后按規矩遷居濟和宮,靜宜長公主也搬到了拾萃閣,餘太妃整日忙着照顧楊太后,也無暇顧及到靜宜長公主。日子一長,平康長公主自然就處處押着靜宜長公主了。”

    “姑姑既然都知道這些事,難道兩宮太后和陛下不知情嗎?”夏侯紓疑惑道。

    “當然是知情的。”清容道。

    夏侯紓更加不理解了,繼續問道:“既然都之情,那他們爲什麼要縱容平康長公主欺負靜宜長公主呢?”

    清容皺了皺眉頭,問道:“你怎麼知道是平康長公主欺負靜宜長公主?”

    夏侯紓愣了愣,難道不是嗎?

    平康長公主都敢讓自己身邊的人去搜靜宜長公主的身,可見她平時有多囂張跋扈。靜宜長公主每次都只能打落牙齒合血吞。

    “沒錯,平康長公主確實喜歡欺負靜宜長公主。”清容又說,“可即便是這樣,容靜怡長公主也沒有想過要反抗啊。”

    “姑姑這話是什麼意思?”夏侯紓還是不太明白,“難道靜宜長公主不反抗還錯了麼?面對囂張跋扈的平康長公主,她如何反抗?怎麼反抗?”

    “這就是宮裏和外面的不同。”清容冷聲道,“宮裏就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你若不強就只能受人欺負。”

    “不,不是這樣的。”夏侯紓說,“你剛纔問我爲什麼說平康長公主欺負靜宜長公主,又說宮裏弱肉強食,這裏面應該另有隱情吧。”

    清容難得露出了一個笑容,道:“你果然是個聰明的。”

    聽着意思,那就是還有隱情了。

    夏侯紓趕緊朝清容行了一禮,道:“還請姑姑賜教。”

    清容就着椅子坐了下來,方道:“先帝在時,戾太子在衆皇子中一人獨大,黨同伐異,他下面的幾個皇子,沒少喫過他的虧。靜宜長公主是養在聚瀾殿裏的,自然就跟戾太子走得近些。她見戾太子排斥晉王殿下,也就是現在的陛下,也跟着排擠平康長公主,樑子就這麼結下了。誰料到最後是晉王殿下當了皇帝,所以平康長公主自然就要把從前受過的氣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夏侯紓聽完後感慨不已。兩位長公主目前是形勢地位完全調換了,所以纔會鬧得那麼厲害。但是靜宜長公主欺負平康長公主都是幼年的事了,獨孤徹登基都七年多了,平康長公主這個記仇的程度也太深了吧?

    如今大家都長大了,過幾年都要嫁人了,繼續鬧下去,誰也不好看啊。

    清容猜似乎猜到了夏侯紓的想法,立馬叮囑道:“她們的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你最好不要插手。”

    夏侯紓也不想插手,只是她實在見不得一個得勢的女孩子用那樣的方式來羞辱另一個女孩子。而且這裏是皇宮,如果連皇室姐妹之間的鬧劇都得不到一個公平公正的解決之法,獨孤徹這個天子又何談治國平天下?

    “你也不必懷疑陛下。”清容道。

    夏侯紓簡直要懷疑她是不是會讀心術。

    清容見她沒做聲,又說:“陛下自有自己的打算。”

    果然是天子身邊的女官,處處都是維護獨孤徹的。

    清容又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可還有其他疑惑?”

    “有。”夏侯紓想了想說,“白日裏我聽平康長公主說餘太妃喜歡偷別人的東西,姑姑可知道這是什麼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