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南祁風華錄 >第14章 過河拆橋
    青衣男子已經解決了剩餘的刺客,沒有留下一個活口。他收了劍,正大步流星的向他們走來,威風凜凜,像個大殺四方、凱旋歸來的將軍。然而他似乎並沒意識到自己突然出聲掃了別人的興,甚至完全無視夏侯紓眼睛裏飛出的刀子,目不斜視地徑直走向紫衣男子,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關切地問:“公子,您的傷可有大礙?”

    看來兩人的確是主僕,一樣的眼高於頂,目中無人。

    夏侯紓一邊腹誹着,一邊打量兩人,心中暗自猜測着二人的身份。也不知道這遍地是勳貴的京城裏,他們是誰家的子嗣。在她的印象裏,京城目前沒有年紀、心性、氣質、手段與之相仿的世家子弟。若是有,只怕早就聲名遠揚了,沒道理她不知道。而這兩人又的的確確是京城口音。即便不是從小就長在京城,也該是在京城住了許多年了。

    難道他們不是世家大族的子弟,而是在京城裏生活多年的江湖人士?

    夏侯紓不得不繼續在記憶裏搜尋各方面都與之相匹配的名人異士,卻依然是一無所獲。

    這事看來還得求助二哥夏侯翊。

    “小傷而已,不礙事。”紫衣男子語氣清淡,神情鎮定,一下子回到了初見時的模樣,彷彿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切都只是幻想出來的,而他手上也不過是擦破了皮一般不足掛齒。

    可夏侯紓明明看到他胳膊上被劃破的衣裳處顏色深了一片。

    這般忍耐力和毅力,倒是讓人驚訝。

    夏侯紓正琢磨着該說點什麼刷刷自己的存在感,便見紫衣男子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手臂上,而後擡首示意青衣男子:“這位姑娘受傷了,看着不輕,你先把藥給她吧。”

    “這……”青衣男子怔了怔,極不友善地掃了夏侯紓一眼,緊握着藥瓶顯得十分不情願。

    夏侯紓不想讓他爲難,善解人意的客氣道:“我沒事。”

    哪知青衣男子並不領情,反而滿是戒備的再看了夏侯紓一眼,絲毫不顧及情面的對紫衣男子說:“這位姑娘形跡可疑,公子莫要輕易相信。”

    典型的東郭先生與狼啊!

    夏侯紓如同被人當頭敲了一記悶棍,腦袋“嗡”的一聲變得一片空白。什麼叫做她形跡可疑,不可輕信?

    他們方纔的攜手抗敵的默契難道是做戲?還有她手臂上的傷,難道也是假的嗎?以爲她在演苦肉計呢!

    他以爲他們是誰!真當自己是香餑餑了,人人都要上來啃一口?

    夏侯紓痛徹心扉,她算是深刻體會到什麼叫翻臉比翻書還快,對青衣男子在武術造詣上僅存的那點欽佩也瞬間蕩然無存,只剩下震驚和憤怒。

    此刻,夏侯紓忽然明白了兩個道理。一個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人品不行的磋磨。另外一個就是飯不能亂喫,話不能亂說,人不能亂幫。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幫的是不是一頭白眼狼。而且這白眼狼還可能反咬你一口。

    夏侯紓瞪着青衣男子,憤憤道:“你說我形跡可疑,那麼我想請問一下,我哪裏行跡可疑了?”

    青衣男子立馬就瞪了回來,冷冷道:“如今天色已晚,你一個姑娘家不留在禪院裏,卻獨自跑到這荒無人跡的山上來,難道還不可疑嗎?”

    乍一聽着,夏侯紓還覺得挺有道理,換做是她,面對一個突然出現的人也會起疑,但這並不足以說服她,於是她又說:“既然你那麼早就覺得我形跡可疑了,那你爲何還要接受我的幫助?”

    青衣男子輕蔑一笑,道:“姑娘,有句話說了你可能會覺得不好聽,但事實上,沒有你,區區十來個人我也能應付,只是稍微費些力罷了。先前沒有拆穿你,只是好奇你的意圖而已。至於你說我們受了你的幫助,倒不如說是我保護了你,才讓你免於成爲刀下之魂。”

    “你……”夏侯紓驚愕地望着眼前驟然變得陌生的兩個男人,連罵他們幾句的心情都沒有了。她心想這主僕二人也真是絕配,一個是天煞孤星,一個是冷麪神,全都一副高不可攀、理所當然的樣子。這白的在他們嘴裏也能說成黑的。

    她想起方纔並肩作戰的時候,他們主僕可不是這個反應。怎麼着?過河拆橋?上樹拔梯?卸磨殺驢?兔死狗烹?

    夏侯紓幾乎將所有形容忘恩負義的詞語都想了一遍,尤不解恨。

    “把藥給她吧。”紫衣男子彷彿是出來打圓場,隨後又刻意強調了一句“權當是感謝她好心相助。”

    這話似乎是從側面承認夏侯紓確實幫助了他們,甚至可以說是救了他一命。因而青衣男子的一番狂妄之辭就不攻自破。

    可夏侯紓已經不想接受他的任何辯駁了。

    “不必了!”夏侯紓賭氣道。她原本對這身份不明的主僕二人沒什麼期待,只不過想到自己費力不討好,心裏多少還是有點不舒服,輕易咽不下這口氣。就算是她平時出門看到街邊有行乞的人,隨意打發幾個銅板都能得到一句真誠的感謝。怎麼如今救了別人的命卻還被當作賊了?

    紫衣男子彷彿沒聽到她話裏的憤怒和拒絕之意,只是垂眸望着她清麗而倔強的臉,又掃了掃她殷紅一片的手臂,溫聲道:“我瞧着你手上的傷口也不淺,這是上好的金創藥,對你的傷口恢復有好處。”

    剛噁心完她就想用一瓶來歷不明的藥來打發她?

    呸!看不起誰呢?

    夏侯紓冷哼一聲,譏諷道:“你們既然問心無愧,又何必假惺惺在我眼前做戲?何況你的東西我可不敢隨便用,誰知道是不是摻了毒?”

    紫衣男子卻是脣角微揚,一言不發站的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望着夏侯紓,彷彿她纔是那個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不可理喻的人。

    氣氛有些微妙,彷彿連空氣都變得箭弩拔張起來。

    夏侯紓想着青衣男子方纔說的話,再聯繫起他對付那些刺客的手段,眼睛不自覺地瞄了一眼不遠處橫七豎八躺着的屍體,再擡頭看向面前的男人時,她的心裏不由得打起了小鼓:這兩人不會是要殺她滅口吧?

    這裏夜黑風高,偏僻無人,可不正是滅口的好地方嗎?

    正如青衣男子所言,先前那麼多武藝高強的殺手,他解決起來也只是多費了些力氣而已,這會兒他身上除了有幾絲別人濺在衣服上的血跡,其他衣裳沒有蓋住的臉、頸、手連一點擦傷都看不見。這樣登峯造極的武藝,若是真打起來,她甚至都可能接不了三招。

    他們想讓她閉嘴,簡直太容易了。

    紫衣男子靜靜地看着眼前年輕嬌俏的紅衣少女,見她握緊了手中的匕首,整個人都調整成戒備的姿勢,忽然就笑了。他沒想到這個方纔還張牙舞爪,裝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居然會露出這個表情來。不過轉念一想,她膽子再大,也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無辜被捲入這場紛爭,受了傷不說,還親眼看見到他們殺了那麼多人,不害怕才更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