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南祁風華錄 >第64章 識時務
    夏侯紓這些年爲了應付母親的各項突然襲擊,早已練就了一項撒謊不紅臉的技能,看到鹿姨娘滿臉的疑惑,她立即殷勤而真誠的回答說:“如若不然,我一個女子爲何要來這煙花之地?”

    “這可就難說了。”鹿姨娘半信半疑道,“我鹿姨娘開門做生意這麼多年,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沒遇到過?像你這樣女扮男裝逛青樓的,我不說天天能遇上,但一個月總能碰到三四個吧。你們這些人,要麼是家裏的丈夫子嗣成天不着家,心生怨懟,然而你們自己管不住男人,卻把氣撒在我們頭上,動輒帶着人來抓姦綁人,鬧得人仰馬翻;要麼是同行相爭,故意來搗亂使壞。我告訴你,我們漱玉閣開門迎四方客,王孫貴冑也認識幾個的,可不怕這些事。”

    說着她瞥了夏侯紓一眼,又道:“我瞧着你年紀不大,氣質不俗,也不像是同行。而且你找的是越國公府的二公子,這就耐人尋味了。據我所知,這位夏侯二公子至今尚未婚配,就算有人想往自己臉上貼金,那也是師出無名。難不成你也是越國公府的人?”

    夏侯紓心想果然做生意的都是人精,就衝着錄音這識人斷事的好本事,她也由衷地欽佩。

    “鹿姨娘果然好眼力!”夏侯紓稱讚道,“我確實是越國公府的人。”

    鹿姨娘卻對她的恭維毫無反應。

    夏侯紓見鹿姨娘依然心存疑惑,便拉着她再往旁邊的角落裏走了一段,避開了周圍的人,方小心翼翼地說:“越國公與宣和郡主如今膝下如今就只剩這麼一個公子,天底下做父母的哪有不爲子女不操心的?眼看着二公子就要及冠,也該議親了,這個時候若是讓人知道他經常光顧漱玉閣,這婚事上難免就不好說。大家都是要臉面的,我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了難看,所以還請鹿姨娘行個方便。”

    不知道是不是夏侯紓說話的語氣過於誠懇,還是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又或者是漱玉閣根本就不怕事,鹿姨娘很快就轉變了態度。

    “你不用多說了。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我都姑且信你一回。”鹿姨娘神情悵然,嘆了口氣又道,“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宣和郡主神仙一般的人物,居然也會有這麼一天。”

    鹿姨娘惆悵了一會兒,再次將目光落在夏侯紓身上,警告道:“不過我可有言在先,我開門做生意,可不希望誰來砸場子。”

    “你既給我方便,我也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吧。”夏侯紓趕緊給鹿姨娘餵了顆定心丸,“況且我也是奉命行事,就進去看看,回頭也好向主家回稟,保證不會惹事,更不會妨礙到你做生意。”

    說着夏侯紓又指了指閣中分佈在各個角落裏的護衛:“再說了,就算是我不識時務,你的這些護衛也不是好對付的吧?”

    鹿姨娘順着夏侯紓的視線看了看那些面無表情地觀察着閣中動態的護衛,滿意的會心一笑,揮手示意夏侯紓跟她上樓。

    夏侯紓緊跟在後面,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發現留在一樓大廳裏陪客的姑娘們儘管容貌尚佳,身段婀娜,但卻輸在氣質庸俗。這樣的青樓女子,她夏侯紓一個女子都看不上,更何況夏侯翊。於是她忍不住又問了一句:“我家公子今日見的是哪位姑娘?”

    “自然是新來的盈月姑娘。”鹿姨娘一臉驕傲,彷彿那盈月姑娘矜貴無比,禁不住又多說了幾句,“盈月姑娘可是我們漱玉閣這一屆的花魁娘子,不但長得花容月貌,琴技也是堪稱一絕。”

    夏侯紓也是個擅長撫琴之人,一說到琴自然就有幾分自命不凡的氣勢,若非親眼所見,自然是不會承認別人比自己技高一籌的,所以她對這個傳言中的花魁娘子頗感興趣,便道:“既然你如此褒揚她,那她必然不能辜負你這般期望。我一定要會會她。”

    鹿姨娘頗爲不屑,笑道:“不是我說大話,我們漱玉閣的姑娘,不論是琴棋書畫、茶藝女紅,還是身段相貌,在京城裏那絕對是獨一無二的,即便是公爵侯府裏的姑娘,怕是也比不上。”說着瞥了她一眼,故意加重了語調,“不然你們家公子爲何偏偏要來我這裏?”

    夏侯紓撇撇嘴,心有不悅,嘴上卻說:“那自然是姨娘教導有方,姑娘們才藝卓絕了。”

    鹿姨娘聞言不由得嘴角微揚。

    趁着她興致好,夏侯紓趕緊說:“既然如此,鹿姨娘不妨提前告知與我家公子同行之人的身份,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不然我冒冒失失闖進去,得罪了人可不好。”

    鹿姨娘突然停住腳步,轉頭詫異地看着夏侯紓:“你跟了一路,竟然不認識他?”

    “我應該認識他嗎?”夏侯紓皺眉道。她雖然對夏侯翊的交際網有所瞭解,但礙於是女兒身,大多都是隻知其名,未見其人。就算是夏侯翊昔日相交之人,她也未必能對得上號啊。

    鹿姨娘無所謂地搖搖頭,繼續往樓梯上走,彷彿不經意間說:“你可聽說過陵王世子?”

    陵王世子?光是聽到這個名號夏侯紓就覺得呼吸一窒。這大概是她今天接的第三個雷,陵王世子宇文恪,那可是滿京城的風月高手!

    他們兩個幾時攪合在一起的?

    夏侯紓跟着鹿姨娘上了二樓,沿着旋轉走廊繞了幾個彎,最後在一扇門前停下。她擡頭看了看,房門上掛着一個雕花木牌,木牌上寫着“琴心”兩個字,旁邊還掛了紅綢和鮮花。

    這是漱玉閣的規矩,配鮮花代表房間裏已經有人了,其他人未經允許不得隨意入內。

    鹿姨娘轉身看着夏侯紓,壓低了聲音說:“姑娘,我能幫你的也就到這兒了,裏面我就不便進去了,但你得謹記承諾,不要影響我做生意。”

    鹿姨娘能夠親自將她帶到這裏,確實已經仁至義盡了。夏侯紓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她既然答應了不會給鹿姨娘和漱玉閣添麻煩,就不會出爾反爾。再說這裏是京城,地處鬧市,達官貴人云集,萬一鬧起來,難保不會被人認出來。別人不要臉,她還要呢。

    夏侯紓拍着胸脯再次向鹿姨娘保證道:“你放心,就算你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在你的地盤上惹事。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身份,鬧大了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

    鹿姨娘在歡場摸爬打滾十來年,見過的人多如繁星,光是看一個人的衣着和行爲談吐,便能大概猜到對方是什麼身份。然而面對女扮男裝的夏侯紓,她卻摸不準她的真實身份。

    光聽夏侯紓的一席話,鹿姨娘猜測她可能是宣和郡主身邊的心腹,得了主人的指令,專門負責留意夏侯翊的行蹤。可是她身上穿着的衣裳和舉手投足之間所展現出來的風度,卻又不像是一個丫鬟。若說她是越國公府的姑娘,她又覺得不大可能。她曾聽聞越國公府上總共就三位姑娘,在京的僅僅只有長房的女兒,恰好就是宣和郡主所生。可宣和郡主是什麼樣的人,怎麼可能讓自己親生的女兒來監視自己的親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