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南祁風華錄 >第134章 避風頭
    送走了鍾青葵,夏侯紓的心情突然低落起來,也沒心情回演武場了。她獨自一人慢慢走回清風閣,之前賽馬時的汗液已經被風吹乾了,但她依然覺得身上有種黏糊糊的不適感,便讓巧鈴燒了熱水放進房間來泡個澡。

    巧鈴趕緊麻溜的去準備了。

    夏侯紓剛泡了一會兒,云溪便進來了,笑嘻嘻道:“姑娘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大白天就開始泡澡了?”

    夏侯紓不想解釋什麼,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她有意岔開話題,便道:“我聽說若蘭表姐搬了新居,與恭王府就隔了兩個衚衕,你回頭到母親那裏打聽一下具體位置,然後替我送些禮物過去吧。”

    云溪聽着有些不對,便問:“姑娘與表姑娘感情那樣深厚,之前在趙王府幫着她說話,前陣子還特意去榮安侯府看望、她,如今她和表姑爺從趙王府裏分出來,正是萬象更新的時候,姑娘怎麼不自己去一趟呢?”

    夏侯紓無力地擺擺手說:“若蘭表姐喬遷新居是大事,母親肯定會去的,我就不去湊熱鬧了,免得被趙王府的人看到了又該在外面編排我了。”

    云溪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說:“還是姑娘想得周到。表姑娘剛搬進新居,客人肯定很多,她裏裏外外的忙着,自然是無暇與姑娘你敘舊。既然如此,咱們就先送禮過去,等過一陣子那邊清淨些了,姑娘再去。”

    夏侯紓到還真沒想那麼多。

    云溪很有眼力見的沒有多問,順勢蹲下來替夏侯紓搓洗肩背,又說:“我聽說城南新開了一間茶鋪,配的點心叫古樓子,是西域傳過來的喫法,就是將羊肉和做好的大餅一層一層互相疊夾起來,刷上調好的青椒豆豉醬料,再放到爐子中烤制,羊肉的香味配上餅皮的酥脆,喫着香而不膩,回味無窮,姑娘可否有興趣前往?或者我明兒出去給表姑娘置辦禮物時,順便也跑一趟城南,買些古樓子來給你嚐嚐鮮?不過據說要趁熱喫纔好喫。”

    夏侯紓不是個喫貨,所以對喫的沒那麼感興趣,本想回絕,可云溪並未注意到她的反應,反而是頗爲遺憾的說:“據說古樓子要趁熱喫才能領略到其中的精華,只怕我買回來了,羊肉就涼了,餅皮也沒那麼酥脆了。”

    夏侯紓:“……”

    云溪自顧自的思考着,突然又興奮道:“我看姑娘還是跟我一同去吧!”

    一說到喫的,云溪總是那麼上心,也不知道這姑娘腦子裏究竟裝着什麼。夏侯紓心裏煩躁,很想趕她出去,自己好好靜一靜。可轉念一想,云溪那麼賣力的向她推薦古樓子,本意並不是要帶她去嚐鮮,而是想哄她開心,所以到了嘴邊的話就被她硬生生壓下去了,改口說:“你推薦的喫食,肯定不會錯,明日我們就去瞧瞧吧。”

    “嗯嗯嗯!”云溪歡快的點着頭。

    ….

    次日夏侯紓便讓董效駕着馬車載着她們去了城南。爲了防止再發生被當街攔下的事情,她還特意讓董效駕了一輛掛着夏侯氏家徽的馬車。這一裝飾,效果果然出奇的好,一路上非但沒有發生什麼意外,連巡城衛看到了都十分恭敬,所以她們不光去吃了云溪說的那間茶鋪的古樓子,還逛了好幾家鋪子,買了很多布匹和糧油給許若蘭做暖居賀禮。

    主僕兩人帶着大包小包的物品回到越國公府,已經燈火闌珊,連晚膳時間都錯過了。不過她倆在外面逛了一天,也沒少竄進哪家鋪子品嚐美食,大快朵頤,這會兒倒是一點兒也不餓。

    值得慶幸的是,經過這一天的閒逛和購物,夏侯紓的心情確實好了許多,果然有錢能解決生活中的大多數煩惱。

    剛進內院,夏侯紓就看到李管家提着個燈籠等在廊下,燈籠裏的燭光將他清瘦的身影拉得老長,也將他臉上的皺紋打上了一層光暈和陰影。

    夏侯紓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勁,便迎上去問道:“李叔,你是在等我嗎?”

    李管家對她永遠笑盈盈的,便說:“三姑娘,老奴等了你得有半個時辰了。今日國公爺有公務,外出應酬去了,郡主她說有要事要與你商量,特意讓我來找你的,你趕緊去吧。”

    夏侯紓越發覺得這事很奇怪,李管家是越國公府的大管家,年紀比夏侯淵還要長几歲,資歷深厚,進退有度,這種跑腿傳話的小事根本不用他親自來做,當然偶爾也會有順便爲之的時候,可他卻說自己在這裏等了她半個時辰了,這就有點不尋常了。

    夏侯紓滿心疑惑的謝過李管家,便讓云溪先把在街上買的東西先帶回房間去,自己則往鍾玉卿的住處方向走去。

    鍾玉卿喜歡清靜,所以她居住的頌雅堂裏種的都是梅蘭竹菊這些清幽的植物,這個季節,正是翠竹蒼勁,金菊含苞的時節,將整個院子襯得幽深靜謐。內室的香爐裏燃着具有寧神作用的沉香,父親還沒回來,而母親則靜靜地靠在鋪了軟墊的紅木躺椅上發呆,手中握着一封拆過的信。

    夏侯紓慢慢走近,目光在那封信上掃了幾眼,才欠了欠身,問道:“母親,您找我有何事?”

    鍾玉卿聞聲緩緩回過神來,看着女兒輕聲道:“紓兒,今日接到了你妙如師姐的來信,說是曲白師太近來身體不適,抱恙在牀,你們好歹師徒一場,也該去看望看望。不如你明日就啓程,去泊雲觀瞧瞧吧,該帶的我已經吩咐下去了,這會會兒估計也該收拾好了。”

    看來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是命令。

    夏侯紓突然愣住,記憶彷彿一下子被拉回了八歲以前——那段被寄養在泊雲觀的日子,雖然沒什麼不愉快的,但卻是她此生最不願回想的。

    當年她小小年紀便拜在泊雲觀住持曲白師太門下,每日與一衆師姐妹讀書參道,吵吵鬧鬧,原本也是無憂無慮的。可自從她慢慢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後,就沒那麼開心了。閒來無事,她便喜歡一個人跑到懸崖邊的大石頭上坐着看日升日落、雲捲雲舒。

    ….

    曲白師太常常看着她嘆氣,說她心智太過早熟不是好事。

    她自懂事起就明白,自己跟其他師姐妹不一樣——她是有父母兄弟的,所以無時無刻不在琢磨着如何下山。所以八歲那年回到家後,她便再也沒去過泊雲觀,也沒見過師父和衆師姐妹,只是隔三差五地通過書信聯繫,年節的時候派人裝了滿滿當當的禮物送過去。

    這些年來,夏侯紓對泊雲觀的感情也十分矛盾,她既感激曲白師太和衆師姐妹當年對她的關懷與照顧,同時也害怕再回到那裏。

    泊雲觀再好,可畢竟不是家。師父和師姐妹們再親,可畢竟不是至親。她小時候最渴望的就是至親給予的點滴溫暖,哪怕只是一天或者幾個時辰。所以每次母親來看她,她都竭力的去示弱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