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南祁風華錄 >第173章 無知是罪
    爲了避風頭,夏侯紓將戒指交給云溪收好,安安靜靜地做她的大家閨秀。在家靜了一段日子,鍾玉卿對她的反常行爲感到十分滿意,認爲她是可造之材,專門請了個據說繡工在京城非常有名的繡娘來教她女紅。夏侯紓哭笑不得,又不好駁回母親的好意,只得裝模作樣的學學。可是學了半個月愣是沒有繡出一朵花來,最後繡娘萬念俱灰,態度堅決地向鍾玉卿請辭回家。鍾玉卿無奈,轉而叫夏侯紓勤背詩書。

    京城裏關於夏的不堪傳言已經漸漸平息。其實所有的流言都一樣,如同瘟疫,來的時候排山倒海,肆掠一切,一旦過了這個期限,就沒有了蔓延的價值。如今京城裏盛傳的是丞相之子王昱坤迎娶姚國舅家的二姑娘的大喜事。夏侯紓無所謂的笑了笑,很明顯這是政治聯姻。

    姚國舅乃當朝太后的胞弟,大女兒入宮爲妃,爲了鞏固地位不擇手段,小女兒如今卻送入了王昱坤這個火坑。爲了權勢而犧牲子女的終生幸福,好不叫人唏噓。

    正當夏侯紓百無聊賴之際,宮裏的人帶着一道聖旨突如其來,唬得她不知所謂。天子居然宣她進宮伴公主讀書!

    挑選士族女子進宮伴公主讀書的事古來就有,不過大多是才氣卓絕或文官家的女子,而非夏侯紓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將門之女。夏侯紓尋思着莫非是前段時間關於自己貌比無鹽的謠言弄得滿城風雨之際也傳到了宮裏,連宮裏的貴人都對她的相貌產生了興趣?

    果然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夏侯紓偷偷乜了一眼院子裏跪着的一大片人,奴僕們大多喜氣洋洋。夏侯淵夫婦的臉色卻不太好,夏侯翊也若有所思的樣子。宣旨的公公尖着嗓子叫了好幾次“夏侯紓接旨”夏侯紓纔回過神來,趕緊接旨謝恩。

    宣旨公公走後,周圍的人陸續起身。夏侯紓只覺得自己接了一個天雷,怎麼也站不起來,好在云溪扶了她一把才緩緩站起身。夏侯翊走過來拿過她手中的聖旨,展開看了看,眉頭越鎖越緊。

    “難道這真是天意?”

    夏侯淵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夏侯紓聽得雲裏霧裏的,一時間也琢磨不出什麼言外之意來。

    “皇上已經下了旨,我們若是不遵從,那便是抗旨,按律當斬。”鍾玉卿說着神情焦慮地看向夏侯淵,“國公爺,這可如何是好?”

    夏侯淵嘆了口氣道:“如今看來,也只能依旨行事了。”

    “國公爺……”鍾玉卿剛想說什麼,卻被夏侯淵打住。夏侯淵側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女兒一眼,道:“一切就看她的造化了。”

    夏侯紓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便求助地看向夏侯翊。哪知他連看都未看她一眼,將聖旨交給她後直接拂袖而去。夏侯紓莫名其妙地轉過頭,夏侯淵夫婦也搖着頭回房去了。….今兒個真是見鬼了,一大家子都跟着了魔似的合着不理她,究竟有什麼祕密是她不知道的?夏侯紓回到房裏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爹孃的話外之音,最後決定親自去問他們。

    來到母親的房間,卻見她正命人在收拾東西,一件一件的整整齊齊的把在桌面上。夏侯紓不解地問:“娘,你這是在幹什麼?”

    鍾玉卿擡頭看了看女兒,溫和地說:“你三日後便要入宮,娘得給你準備些東西,不然一個人在宮裏,又沒有熟人,舉步艱難。”

    “怎麼會是一個人呢?”夏侯紓自認聰明道,“我可以帶云溪一起去啊。”

    “傻孩子,你當是出去玩呢。”鍾玉卿嘆氣道,“你進宮雖說是伴公主讀書,實際上是去伺候公主的,皇上又怎麼會允許你帶云溪去呢?”

    “我不能帶云溪去?”夏侯紓驚愕地轉頭看向站在旁邊同樣驚愕的云溪,心想這可不行,趕緊央求道,“娘,你讓爹去跟皇上說說,就讓我帶云溪一起去吧,這樣我跟云溪也有個照應,您就不用這麼擔心了。”

    “胡鬧!”鍾玉卿突然提高了聲調,然後對云溪說,“云溪,你先下去。”

    “是,夫人。”云溪紅着眼睛出去了。

    夏侯紓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似的,便站在原地發呆,心裏全是惶恐。

    鍾玉卿放下手中的細軟,這才說:“紓兒,你進宮不但要學會保護自己,還要避免與皇上見面。”

    “爲什麼?”夏侯紓脫口而出,細想又覺得不對勁,想起之前發生的事,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難道母親也知道了她女扮男裝的事,怕皇上認出我?

    “宮裏是非多。”鍾玉卿正色道,“你雖是越國公的女兒,又是皇上欽點入宮伴讀的,可做一件事總有千萬雙眼睛盯着你。一旦有所差池,必然招致後患。還有你這性子跟野馬似的,娘總是不放心。”

    嚇她一跳,還以爲母親全都知道了。不過古來關於“一入侯門深似海,最是無情帝王家”的言論並不只是虛傳,皇宮裏的確瀰漫着是是非非,縱然如此,還是有無數女子削尖了腦袋要往那裏撲。可是她只不過是入宮伴公主讀書,還有越國公之女的頭銜,也不會惹出什麼是非吧?於是夏侯紓微微一笑,故作輕鬆地說:“娘,你就不必擔心我了,有爹的威名和皇上的聖旨在,不會有事的。”

    “但願如此。”鍾玉卿似乎是在安慰自己,然後將準備好的東西一一告知她用途,比如哪些是用來打點宮人的,哪些是自己留着防身的……所有的東西都分門別類收拾得妥妥帖帖。兒行千里母擔憂,夏侯紓突然就熱淚盈眶。

    “怎麼哭了?”鍾玉卿轉身看見女兒的樣子不由得愣住,然後摟着夏侯紓安慰道,“自從你回來後我就發誓永遠不會讓你再離開我,可是君命難違啊。好在宮裏有我們自己的人,你進宮後她會主動聯繫你,若有什麼難處你就告訴她,她會想辦法把消息帶出來的。千萬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別自己一個人擔着,娘捨不得你喫半點苦頭知道嗎?”….夏侯紓點點頭答應。

    那晚夏侯紓在夏侯翊的院子裏的等了許久,看着月亮一點點移到中天,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往事。

    七年前,現今的南祁陛下、當初的二皇子通過宮變登基,頑固的太子一派下場慘重。夏侯淵是新帝的擁護者,首當其衝地遭到太子一派殘餘勢力的追殺。在這之前,夏侯淵爲了保護子女便將夏侯紓寄養在一間道觀裏。道觀裏也有許多小道姑,每天跟着師父讀書參道,吵吵鬧鬧,但夏侯紓從來不跟她們一起玩。每天從一睜開眼睛就一個人跑到懸崖邊的大石頭上坐着看雲捲雲舒,等着家人來接。老道姑常常看着她嘆氣,說她心智太過早熟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