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馬車,董效便駕着馬車往回走。
夏侯紓突然掀開車簾,看着沒有停止的雪,突然就想起了來的時候看到路邊有一羣乞丐,於是對董效說:“董叔,去城隍廟吧。”
董效愣了一下,不解道:“姑娘,這大雪的天,城隍廟無人管理,早已荒廢,你去哪兒做什麼?”
“你只管往哪兒去便是。”夏侯紓說。
董效見她語氣堅決,也不再反駁,調轉了方向朝城外趕去。
雖是天子腳下,可這城隍廟當真荒敗不堪,四處都是殘垣斷壁。夏侯紓下了馬車,踩着積雪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裏面走。
董效本想說什麼,但看着她堅決的背影,只好全嚥了下去。
塵土裏夾着一股難聞的惡臭,夏侯紓皺了皺眉,四下一掃,只見一個角落裏擠着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凍得瑟瑟發抖。而她身上披着的大紅披風,在他們眼裏異常刺眼。
那些乞丐也發現了她,紛紛警惕地看着她,那眼神恨不得撲上來肆略搶奪。
“這些都是無家可歸的臭乞丐,姑娘,我們還是回去吧。”董效捂着鼻子勸說道。
夏侯紓停住腳步,取了些銀子遞給董效,吩咐道:“你拿着這些銀子去買些熱粥和饅頭,還要幾條棉被,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董效愣愣的接過銀子,又問:“你這是要給這些臭乞丐的?”
“你趕緊去辦吧。”夏侯紓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董效猶豫了一會兒便走了。
夏侯紓重新打量這一羣小乞丐,一個個都凍得嘴脣發紫,怪可憐的。天氣暖和時還好些,如今下了雪,不但討不到喫的,連個容身之處都沒有。如果沒人管,不出一兩天就全都沒命了。
夏侯紓本來就不是個善於示好的人,所以見他們都對自己心存警惕,也沒想過要用語言來化解這種尷尬,只是立在破廟中靜靜的看着大門方向。
大概半個時辰過去了,董效才駕着馬車回來,同行的還有兩個小販。他們一看東西是賣給乞丐的,放下東西紛紛走了。
夏侯紓讓董效將東西搬進去,小乞丐們聞到香味都嚥了咽口水,眼睛賊溜溜的盯着熱粥和饅頭,隨時都有一擁而上的舉動。
她暗自輕笑,然後揭開裝着熱粥的木桶,用勺子攪了一下,破廟裏頓時粥香四溢。她再次擡頭看着他們,對着他們說:“都排好隊,一個一個來,誰也不準搶,否則誰也別想得到。”
小乞丐們一聽,立刻忍住了瘋搶的衝動,紛紛排好了隊。
夏侯紓讓董效負責分發饅頭,她自己則爲他們分粥。小乞丐們一頓狼吞虎嚥,所有的食物不一會兒就被消滅了。夏侯紓又讓董效將棉被髮放給他們,以及剩下的銅板。….
一個大一點的男孩召集了所有的小乞丐過來給她磕了個頭,感激道:“姐姐,謝謝你,你的大恩我們沒齒難忘!”
這年頭懂得感恩的人已經不多了,虧得他還是個有心人。
“你叫什麼名字?”夏侯紓問。
“我叫石懷宇。”男孩恭恭敬敬的答道。
夏侯紓點點頭,淡淡的說:“你聽着,我幫你們不是爲了讓你們感激我,只是想讓你們都能活下去。人只有活着,纔會有新的希望。況且,以我一人之力,未必可以幫你們度過難關,以後的路,還得你們自己走。記住,不管遇到什麼事,一定要活着!”
她不是救世主,無法普度衆生,衆生的事還得衆生自己去解決。
次日,夏侯淵在家宴請徐英達和徐暮山父子,家中小輩除了夏侯翎感染了風寒被郭夫人關在屋子裏養病,其他人都出席了。
徐英達以前雖然只是夏侯淵的副將,但兩人一起身經百戰、出生入死,也算是生死之交,夏侯淵從未把他當外人。
酒過三巡,夏侯紓見他們好友相聚相談甚歡,便自動請辭離席。
這雪下了十幾天總算是停了,地上還覆蓋着一層厚厚的積雪。一陣風吹來,夏侯紓打了個哆嗦,也不知那破廟裏的孩子怎麼樣了。
夏侯紓在外面走了一會兒,便見云溪氣喘吁吁地跑來,手裏拿着她的紅披風。
夏侯紓接過披風披上,笑着問到:“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二姑娘說她回房的時候看到你往這邊來了,怕你凍着,特意讓我拿了披風過來。”云溪一邊幫她整理着披風,一邊說,“二姑娘可真是心細如塵。聽郡主說,再過幾天教導嬤嬤就要回去了,以後二姑娘就不用再學規矩了。”
“二姐姐向來聰慧過人,善解人意,自然是最好的。”夏侯紓附和道。
云溪趕緊點頭表示認同,然後又說:“姑娘出來得太早,沒聽到他們後面說的話,我剛纔聽國公爺說要把你許配給徐五公子呢。”
“什麼?”夏侯紓大喫一驚,她不過出來轉了一會兒,怎麼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父親怎麼說的?”夏侯紓追問道。
云溪便將剛纔的話原原本本的跟夏侯紓複述了一遍。
原來夏侯淵與徐英達喝得高興,便聊起了邊防之事,轉而聊到徐暮山的光榮事蹟。徐英達本人是個極爲謙虛的人,也只是跟老友隨口說了幾句。未料夏侯淵聽了卻大加讚賞,直呼後生可畏,誇徐暮山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末了便看着徐暮山問徐英達:“徐老弟有此佳兒,我將小女許給你家爲婦如何?”
徐英達與夏侯淵相交多年,從無攀附之心,對越國公府的小輩也是視如子侄,因而猛然聽到夏侯淵提出這樣的問題,他頗有些喫驚,並不作答,只是看向徐暮山詢問他的意思。….
徐暮山原本就被夏侯淵的褒獎弄得一臉羞赧,此刻更是面露紅暈,滿心歡喜地說:“能得國公爺青睞,小侄不甚榮幸。只要絳兒妹妹不嫌棄暮山是個粗人,暮山願備三書六禮明媒聘娶!”
夏侯淵滿意的哈哈大笑,卻也沒有立刻就定下這門親事。
夏侯紓聽完,雖然略感僥倖,但心裏卻多半是不安。她與徐暮山認識多年,也只是將他當兄長看,全無半點男女之情。若是父親真的就此許了這門親事,豈不是亂點鴛鴦譜?
這感覺跟他們當初看中商茗川有異曲同工。
“姑娘,你也別太擔心了。”云溪知道夏侯紓對徐暮山無意,便安慰道,“國公爺剛纔也只是隨口說說,這是不也還沒定下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