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南祁風華錄 >第249章 考驗
    赤羽軍以陵都爲中心開展了地毯式,後來在長庚鎮追尋到他們的蹤跡。但是陵王反抗很激烈,甚至做出了火燒長庚鎮瘋狂舉動,誓要與赤羽軍同歸於盡。赤羽軍拼盡全力,雖然沒有抓到宇文盛和他身邊那幾個武功高強的親信,卻將他的一干姬妾和庶子庶女捉拿歸案,其中便有宇文盛最在意的薛夫人和宇文愷,然而薛夫人所生的宇文愉卻在逃亡中不知所蹤。有人說她早在逃亡途中病逝了,也有人說她死在了長庚鎮的那場大火裏,還有人說是陵王將她帶走了。衆說紛紜,沒有定論。

    陵都的事情有了新的進展,最高興的莫過於照雲長公主,她第一時間到女兒的牌位前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她,以慰她在天之靈。然而一想到宇文盛和宇文愉父女依然逍遙法外,甚至還在威脅着她和兒子,她就恨得牙癢癢,隨即勒令宇文恪驅使羣芳會的人祕密進行蒐羅,務必要斬草除根,爲忍辱負重多年的自己和無辜死去的女兒報仇雪恨。

    宇文恪也擔心宇文盛被逼急了會狗急跳牆,再次傷害到自己和母親,所以乖乖的按照母親的吩咐去做了。

    隨着陵王的倒臺,尤其是陵王親眷被俘之後,也讓朝廷的局勢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少之前與陵王有來往的人都從觀望狀態變得焦躁起來,開始四處奔走,想盡辦法的與他們撇清關係,心急之下難免就露出了破綻。趁着這股清風,朝廷又順藤摸瓜清算了一幫勾結反賊的大小官員,給這個夏天增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大概是因爲朝中的氣氛過於緊張,所以京中許多喜事都不敢大操大辦,就連恭王府嫁女,榮安侯府娶親,也只是簡單的宴請了親友。

    鍾綠芙出嫁那是,夏侯紓尚在禁足不方便出宮,只好讓云溪以自己的名義準備了一份賀禮送去,算是全了她們表姐妹一場的情誼。

    回想往事,夏侯紓覺得人生真是變幻無常。曾經死活要嫁給夏侯翊的鐘綠芙最終如願嫁給了許若謙,成了榮安侯府裏安分守己的少夫人。而她這個對婚姻沒什麼期待的人竟然還比鍾綠芙先一步嫁人,進宮成了皇妃。

    後宮雖然不能幹政,但是前朝的動向一直都是後宮的風向標,這陣子大家都謹小慎微的觀察着獨孤徹的態度,不敢逾矩,也不敢往他面前湊,免得觸了逆鱗。獨孤徹也樂得享受這份清靜,好久都沒有在後宮走動了。

    時間久了,後宮的大小妃嬪們又有些按奈不住了,挖空心思的想着怎麼籠絡陛下,討取他的歡心。恰巧,六月二十一是獨孤徹的生辰,而且前陣子一直忙着處理陵都的案子,連大皇子的週歲宴也沒有好好辦,於是大家就提出藉此機會在宮中慶祝一番,添點喜氣。

    獨孤徹大概是見宮中衆人過於拘謹了,想都沒有多想就同意了,還特意吩咐將生辰宴和週歲宴交給姚貴妃來操辦。….

    大皇子獨孤鈺是獨孤徹的第一個皇子,也是他目前爲止唯一的皇子,皇子的週歲宴和天子的生辰宴一起辦,裏面有很多學問和講究。能否辦好這次宴會,不僅十分考驗姚貴妃的管理和統籌協調能力,還考驗着她的眼界、心胸和隨機應變能力。人人都說這是獨孤徹給姚貴妃的一道考題,也是她成爲皇后的最後考驗。

    姚貴妃自己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她高興了好幾天,暗暗發誓要在這次宴會上大展身手,讓外朝和內廷的人都看看她是當之無愧的皇后人選。

    是日清晨,六宮粉黛齊聚在姚貴妃的景華殿,按照位份依次坐着,侃侃而談,倒是一派和睦的景象。

    夏侯紓原本是在禁足的,但是現在宮中有大事要慶祝,禁足令也就不了了之了。

    姚貴妃這次的做法很聰明,先是熟悉了一遍宮中從前操辦類似宴會的規矩,然後籌劃了宴會的大致流程,再提了幾個不錯的建議,最後把具體的慶賀形式交給大家來討論,既讓人看到了她的親和力與統籌能力,又讓人覺得她喜歡集思廣益,不搞個人獨裁主義。

    彼時各宮妃嬪各抒己見,暢所欲言,想出來的無非就是各種樂器吹拉彈唱和歌舞歡慶,很沒新意,所以爭論之聲僵持不下。

    姚貴妃慵懶的坐在上首,一邊不鹹不淡的喝着茶,一邊有意無意的打量着下面的衆人,幻想着自己鳳袍加身之日,眼前的這一幫人臣服在自己腳下的模樣,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深深的的意之色。

    佟淑妃照例是坐在一邊靜靜地聽着,既不出主意,也不附和,似乎這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而從前經常往她跟前湊的幾個妃子都認爲中宮之位昭然若揭,刻意的與她保持着距離,紛紛去討好姚貴妃了。

    同樣沉默寡言的還有孟才人。

    孟才人有着一張精緻小巧的瓜子臉,五官端正秀氣,還有着幾分遮掩不住的嫵媚,又帶着幾分謹慎。她的兩隻眼睛不時停留在說話人的身上,卻從來不主動插嘴。若是有人問她自己提的建議如何,她就點頭憨憨的笑笑,對方覺得她沒主見,也就不會繼續拉着她表態了。

    在宮裏,沉默的人是很容易被別人忽視的,所以大家都爭先恐後的表現自己,但是孟才人太靜了,靜得像是不存在,因而在這羣笑聲如雷的女人中反而被凸顯出來。

    夏侯紓之前就聽彩杏她們說過宮中幾位有名分的妃嬪的家世,所以對孟才人有幾分瞭解。

    孟才人的本名叫孟宓,父親只是一個偏遠縣城的小縣令,官階低,家底子也薄。熙平六年,孟宓通過採選入宮,因其溫順貌美,受封才人。如今快兩年了,她依然還是個才人。大家都說她到底是窮鄉僻壤裏出來的,見識短淺又沒主見,身上總是有一股小家子氣,所以纔不得陛下寵愛。而夏侯紓卻覺得孟才人心思細膩,性格沉穩內斂,不過是因爲家世低微,纔不敢像背景雄厚的姚貴妃或者母憑子貴的呂美人那樣放聲高語。如若再有個有力的靠山,只怕姚貴妃也得懼她三分。….

    姚貴妃很快就注意到夏侯紓心不在焉,突然道:“聽說賢妃妹妹琴技卓絕,不知本宮可有這個福氣,能在宴會上聽一聽妹妹的琴音呢?”

    突然被點名,夏侯紓微微一愣,趕緊把飛遠的思緒收回來。

    正琢磨着要如何拒絕,姚貴妃又道:“說來也巧了,呂美人的琴技在宮裏也是很出名的,連陛下都讚不絕口呢。不如兩位妹妹同臺獻藝,讓大家一飽耳福,如何?”

    夏侯紓重新審視了姚貴妃。她早知姚貴妃不是省油的燈,不會無緣無故召集大家來討論宴會的事,所以在景華殿裏坐了這麼久,她一直都處於觀望狀態,通過大家說話的內容、語氣和神色分析她們的性格,沒想到卻被姚貴妃抓了個正着。只是衆人都知道她與呂美人有過節,現在讓她們在宴會上一較高下,不知是想給呂美人個機會報仇,還是讓她們兩敗俱傷呢?

    呂美人坐在夏侯紓對面略下的位置,聞言冷哼一聲,笑道:“貴妃娘娘這個提議好,可是光演奏有什麼意思?不如這樣吧,我與賢妃妹妹同臺比琴,孰高孰低以陛下的裁決爲準。”她眉毛一豎,恨恨掃過夏侯紓的臉,挑釁道,“輸的人要給贏的斟茶叩首,你敢不敢?”

    夏侯紓騎虎難下,心想也只好答應了。

    “這有什麼敢不敢的,呂美人說什麼便是什麼罷。”夏侯紓見呂美人信心十足的樣子,又想着姚貴妃說獨孤徹都誇她琴技卓絕,心裏也沒把握,於是笑着說,“可是彈各自擅長的曲子有什麼稀奇呢?不如換方式個吧,你我二人各作一首曲子。”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學着呂美人方纔的口吻說,“你敢不敢?”

    呂美人怔了怔,眼角劃過一絲恨意。她自問自己的琴技在宮裏敢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而夏侯紓的話,分明就是在向她宣戰。

    “怕你不成?”孟美人連裝和顏悅色都不肯了,嚯的站起身來,恨恨道,“輸的人要斟茶叩首的,你可記住了。”

    宴會的事情最後究竟討論的如何,夏侯紓一點兒也沒聽進去,唯一記得的是呂美人那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離宴會的時間越來越近,夏侯紓待在自己的宮中日以繼夜地練琴。然而越是練習,她就越覺得沒有勝算。原本她以爲自己領悟能力夠高,再加上有好幾年學琴的功底,作首曲子易如反掌。可是真正瞭解了才知道,原來作曲和彈琴完全是不同概念的,作曲還需要才學與意境,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累了的時候,夏侯紓時常會想起那些與夏侯翊一起飲酒逍遙的日子。她撫琴,他吹竹簫,府裏的人都羨慕他們這對兄妹。初次見到他們的人大都會把他們當成是青梅竹馬,忍不住稱讚一句“好一對璧人!”

    她和夏侯翊聽了都會忍不住大笑,等到別人知道他們是兄妹後都羞愧不已,連連道歉。

    那時候,她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他們會被一堵高牆隔成天涯兩端,他們共同的目標也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推遲。

    這陣子她想了很多,獨孤徹確實待她很客氣了,不然他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霍霍的。她希望能挑個機會回報他,這樣她就不會覺得心虛了。

    想來想去,也只有在宴會上給他彈奏一曲了。393145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