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的四丫扯着孫二媳婦的衣襬,可憐巴巴地道:“娘,我餓!”
孫二媳婦摟着小丫頭掉眼淚。
也不敢吭聲。
“你對一個女人兇什麼?”孫芸拔高了聲音,“你一個男人,自己的妻女到底是不是喫飽了都不清楚,這會兒反倒是怪起女人來了,這是殺敵的本事用到了女人身上,還真是厲害!”
“難道她傻嗎?明明沒喫飽還要騙你說喫飽了?”
“都是一家人爲何不在一張桌子上喫飯?還是說你根本就沒將妻女當成人?”
“你既不將她們當人,又何必跟她們過日子?”
“我爲何要給你們準備糧食?還不是怕你的妻兒老小來了沒得喫?”
“結果呢?”
“蔣紹,一會兒把糧食全部搬走!”
孫芸並不想管別人家的閒事,但眼前這一幕……她就很生氣!
女人就不是人嗎?
她當然知道當下的社會重男輕女是主流,但是真遇到這種事兒她還是會生氣。
“看不起女人是不是?你別忘了,給你們家買籍的錢是我這個女人給蔣紹的!”
“你對妻子好,妻子能幫你打理好家裏,讓你能心無旁騖地在外打拼。
你用心培養女兒,女兒長大了也能有出息,不管是她也自己出息,還是找一個出息的女婿,難道你家有事兒她能不管嗎?”
蔣紹見孫芸生氣了,連忙去給她拍背順氣兒。
孫大棒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孫芸還不過癮:“男人在外就算再風光,妻女要是沒個人樣兒,人家背地裏會咋說你?
說你的風光是裝的!
說你打腫臉充胖子!
說你只知道喫香的喝辣的,卻不顧妻女,這樣的人家,好人家的女兒怎麼可能敢往裏嫁!
你家的寶貝男丁們將來休想娶到好媳婦!”
“他大嫂,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你哪隻眼睛看到她們沒喫?”孫大娘弓着身子捂着肚子,說話都沒有了中氣,但依舊刺耳。
“你們說,你們是不是喫飽了?”孫大棒去攙扶住她,她瞪向兒媳和孫女兒們。
幾人嚇得哆嗦,連連點頭:“喫……喫飽了……”
孫芸冷笑:“不是喫飽了,是喝把餃子湯喝飽了!”
“你咋知道的?”
“是不是你們幾個賤人胡說八道的?”孫大娘氣喘吁吁地問。
幾人連連搖頭。
孫大棒眉頭緊皺,他發了脾氣:“娘!她們啥也沒說!”
“沒說外人咋能知道?”
“你就知道護着你媳婦,有了媳婦忘了娘是不是?”
“老天爺啊,我一個寡婦辛辛苦苦把你們幾兄弟拉扯大,如今……”說不下去了,肚子又疼上了。
孫大娘推開孫大棒,撒丫子往淨房跑。
孫大棒沒想到他們在堂屋喫餃子,妻女弟媳侄女兒們卻在竈房喝餃子湯。
他就是再蠢也知道是他娘讓這麼幹的。
可,可那是親孃啊!
“你去竈房另外再煮點兒啥,都喫些。總不能餓着肚子睡覺。”當着孫芸和蔣紹的面兒,孫大棒對呂氏道。
呂氏低垂着頭,弱弱地道:“糧食油鹽都在娘屋裏。”
孫大棒尷尬了,他瞥了眼蔣紹和孫芸,見一個冷着臉,一個滿臉的譏諷,頓時恨不能挖個坑把自己個兒埋了!
呂氏和孫二媳婦伍氏連忙去淨房看兩個男娃。
很是過了一會兒纔將人攙扶過來,孫芸給兩個孩子扎針吃藥,果然就不再拉了。
呂氏很是感激孫芸,連連道謝。
孫大棒又讓呂氏和伍氏去看看孫大娘,等兩人將孫大娘攙扶出來時,一人頂着一臉的指甲印兒。
孫芸這回沒說啥,只是給她把脈扎針用藥。
扎完針老婆子也不拉了。
孫芸對孫大棒道:“出診費就按照本村的人收,一個人五文,你家這三個人是急症,弄不好會拉脫水死人,用的都是還好藥,藥錢一人一兩銀子,三人三兩銀子。”
說完她就指着孫二孫三:“他們兩個的藥錢一人二十文,扎針五個人一共五十文。
一共三兩銀子並一百零五文,概不賒賬!”
孫大娘驚了:“這麼貴?你咋不早說,早說這麼貴我們就不看了!”
“再說了,你男人跟我兒子是兄弟,兄弟間哪兒能算那般清楚!”
蔣紹打斷孫大娘的話:“親兄弟明算賬!”
孫大娘頓時就毛了:“你咋能這樣呢?我們老大在戰場上幫你擋刀,你就這樣……”
“娘,您別說了成不成?”孫大棒簡直是無地自容,怒吼起來。
孫大娘被兒子嚇住了,沒了聲兒。
孫大棒又道:“若論戰場,要是沒有老大幫我,我怕是早就死了!”
孫芸卻不想聽他們家的人扯來扯去了,她直接對蔣紹道:“看病的錢你給我收回來,另外我提醒你,我的房子,不給不管妻女死活的人住,我的錢也不給這樣的人花……蔣紹你自己看着辦吧!”
說完孫芸就揹着藥箱走了。
蔣紹想去追,但芸娘還給他吩咐了事兒呢!
“藥錢你給我!”他對孫大棒道,“芸孃的話你也聽到了,若是你做不到對妻女好,那也沒必要留下,過幾天等你娘他們身體好了就走吧!”
說完,他又補充一句:“你知道,我平日最恨對妻女不好的人!
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妻女都護不住,叫什麼男人!”
蔣紹的話擲地有聲,呂氏等人都偷偷看他。
孫大棒知蔣紹這個人說一不二,而且在回村的路上,蔣紹每到一處城鎮,必然是要給家裏的妻子兒女甚至侄女兒買禮物,首飾布料啥的買了好大一堆。
“老大放心,我會安頓好家裏。”
“您等着,我去給您拿錢去!”他手裏有十兩銀子,蔣紹給他們五個人一人十兩銀子的安家費。
蔣紹拿着錢走了。
孫大棒送走蔣紹,大步走進堂屋,走到他娘面前,跪下來‘啪啪啪’地扇自己耳光。
他這般,把屋裏的人都嚇壞了。
“你這是幹啥啊?”孫大娘去抓孫大棒的手,可孫大棒勁兒大,她抓不住。
“兒啊,你別嚇娘啊,你幹啥啊這是?”
孫大棒把自己嘴角的血都打出來了,他慘笑道:“娘啊,我這張臉都丟盡了,要着幹啥?”
“如今這家裏也不缺糧食,你咋就不讓她們喫?”
“這下好了,好日子才見着就過不了!”
說完,他就猛給孫大娘磕頭:“兒子不孝啊,兒子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