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一亮,安東尼便急急忙忙指揮着他的車隊離開藤澤宿,繼續踏上遷居江戶的旅程。
安東尼的車隊規模不算很大。
供人乘坐的、用來運送行李的……馬車數林林總總加起來,不過8輛。
諸輛馬車排成一條縱隊,行進在東海道平坦的大路上。
以小室爲首的36名護衛分散開來,於各個方向拱衛着車隊。
除了小室之外,其餘的護衛都沒有騎馬的資格,因此他們都不得不以步行的方式來護衛行進的馬車隊,而馬車隊也不得不配合着護衛們,以跟走路沒啥兩樣的速度轔轔前行。
此時此刻,這8輛馬車裏的其中一輛車的車廂內——
“不愧是有錢人家的馬車呢……”青登以自言自語的口吻調侃道,“坐起來一點顛簸感都沒有。”
青登和齋藤身下的這輛馬車,大概是採用了什麼特殊的製造工藝吧,有着極強的減震功能,坐起來相當平穩,顛簸感幾近沒有。
青登右腿上的砍傷雖不重,但不靜養個2日,是別想着下牀走路了。
青登的右腿,畢竟是爲了救自己孫女她們而傷的,瞭解了青登的情況,對青登的負傷頗爲自慚的安東尼大手一揮——他們剛好就是要去江戶,於是索性邀請青登直接坐他的“順風車”回江戶。
面對安東尼的這邀請,青登僅思忖了片刻便痛快答應了。
原因無他——搭安東尼的“順風車”回江戶,青登只能想到一條接一條的好處,想不到啥壞處。
如果拒絕了安東尼的“順風車”邀請,青登勢必要在藤澤宿躺個幾日纔有辦法原路走回江戶。
盯上青登首級的那幫“激進攘夷派”知曉了青登正在負傷中,於是在青登正於藤澤宿內養傷的這段時間內,偷偷闖入宿場,襲殺青登——這樣的可能性並不是沒有。
根據目前已知的關於那幫瘋子的情報,已基本能斷定:這幫瘋子擁有着一定的情報收集能力或跟蹤能力。
他們迄今爲止對青登發起的每一次“天誅”,都恰好是青登去到人流稀少的地方的時候——這便是他們擁有一定的情報收集能力或跟蹤能力的最好證明。
綜上所述,在目前已經負傷的情況下,與其待在人生地不熟的藤澤宿,還是趕緊回到有有馬等人幫襯的江戶方爲上策。
除了這最主要的原因之外,青登答應坐“順風車”的原因,還有坐馬車更舒服一點,以及跟着安東尼他們回去也更安全。
在馬車內舒舒服服地坐着和用兩隻腳累死累活地趕路——二者哪個更輕鬆,顯而易見。
目前爲止,那幫所謂的“攘夷志士”雖然“攘夷”口號喊得震天響,但迄今爲止,死於他們手中的西洋人其實寥寥無幾。
死在他們手中的日本人反倒是有很多,其總數起碼有遇害的西洋人的十倍以上吧。
而且被他們所殺死的這寥寥無幾的西洋人,基本都是在不慎落單時遇害。
“攘夷志士”攻擊有大量武士保衛的西洋人——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
跟着安東尼這樣的大隊伍一起回江戶,便無需再擔心在回程時,再在路上遭到“攘夷志士”們的攻擊。
在青登痛快答應後,安東尼騰出了一輛此前是用來裝行李的馬車給青登、齋藤乘坐——也就是二人現在正乘坐的這輛車。
今日的天氣相當不錯。
氣溫不算冷,陽光和煦,微風徐徐。
青登將車窗稍稍拉開一些,讓車外的清爽空氣灌入車廂內後,將腦袋倚靠在窗邊,細細打量着窗外的景色。
“……你看上去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啊。”坐在青登對面的齋藤,難得主動跟青登搭話。
“嗯?是啊,我現在的心情的確很不錯。”目光未從窗外的風景上挪開的青登,微微彎起嘴角。
本應要交由他處理的案件,被“貓小僧”所破……青登本以爲此次的“藤澤宿之行”是一趟虧到不行的出差。
沒成想——世事就是如此地難料。
腿部雖捱了點傷,但所得的收穫讓青登此次的回程完全稱得上是“滿載而歸”。
爲了感謝青、齋對他孫女的搭救之恩,安東尼十分豪氣地給予二人每人80兩金的謝禮!
80兩金……這對於青登這種在奉行所內工作、工資優渥的官員來說,也是一筆不低的鉅款了。
從安東尼那得來的這80兩的重金,現在就正靜靜地躺在青登的懷裏。
這樣一筆鉅款,對於現在手頭較爲缺錢的青登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手頭瞬間變寬裕了許多。
現在壓在青登肩頭的那2座“大山”:“激進攘夷派”的人身安全威脅,以及雅庫咋的財產安全——後者帶給青登的壓力瞬間小了許多。
自己似乎開始走運了呢——青登忍不住地這般想着。
想到這,青登臉上的笑意更濃郁了些。
……
……
艾洛蒂原先是和她爺爺……也就是安東尼同乘一輛車的。
而現在,她的摯友木下舞來了,爲了能和木下舞同乘一車,艾洛蒂十分順理成章地將安東尼從馬車內“踢出”,讓安東尼自個去找別的車坐。
於是乎——被孫女“趕出來”的安東尼,便只能和另外一個老人:桐生同乘一車。
骨碌……骨碌……骨碌……
車輪轉動的聲音,源源不斷地傳入自剛纔起氛圍便如死一般寂靜的桐生、安東尼二人所乘坐的車廂內。
架腿而坐、面含淡淡笑意的桐生,雙手交疊、放置在腿上,眼觀鼻鼻觀心。
而坐在他對面的安東尼,則一直眯着雙眼,向桐生怒目而視。
“……桐生,你不覺得你應該給我一個交代嗎?”
“交代什麼?”桐生微笑着向安東尼反問道。
“昨天,舞她哪可能在你的眼皮底子下,帶着艾洛蒂她離開旅店?”安東尼的聲調猛地提高了幾度,“你當我傻的嗎?”
“除了你故意放她們離開之外,我想不到任何舞她們能在你眼皮弟子下溜走的原因!”
看着身前面帶怒意的安東尼,桐生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濃了一些。
他擡手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
“哈……果然是沒可能糊弄得了你這種對我知根知底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