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道正直奔自己而來的迅猛奇襲,千葉多門四郎的瞳孔因驚愕而猛然一縮,但他接下來的反應,可謂神速。
在青登的竹劍即將命中其額前瓷碗的這千鈞一髮之際,他身體的“反射神經”自動運作,“呼”地沉下腰身,小退半步,從容地避過了危機,並順勢揮刀向青登的肩頭斬去。
就憑他這樣的反應速度,就無愧於玄武館師範代、千葉家族子弟的身份!
千葉多門四郎的反擊同樣充滿駭人的威力,這要不是拿的是竹劍,且青登及時用劍身防禦,絕對是左臂被直接斬掉的下場。
青登並不想與千葉多門四郎多纏鬥。
因爲這個時候,他眼角的餘光已然瞥見有好幾位玄武館劍士正朝這邊趕來,試圖支援千葉多門四郎。
——得速戰速決!
一項計策在青登的腦海裏飛快閃過。
剎那間,青登他那以中段之構架於身前的刀尖,宛如鶺鴒之尾一般微微抽動。
這一瞬,千葉多門四郎以及在“觀衆席”上觀戰的千葉定吉、千葉重太郎、佐那子等人,無不面露驚愕。
這個架勢……對他們而言,實在是太熟悉了。
這不就是北辰一刀流的經典起手式嗎?
刀尖微微抽動,預防刀尖僵死,如此接下來更能快速應對,對方也不易識破自己的意圖。
接下來的一切,均發生在彈指之間——
青登對千葉多門四郎遞出了新一輪的攻勢,不斷輕輕抽動的刀尖在某個瞬間定住,接着猶如墜落的流星,斜向疾掃千葉多門四郎的左肩頭。
儘管臉上仍寫滿了被突擺北辰一刀流經典起手式的青登給驚到的愕然之色,但自幼苦練劍術所鍛煉出來的戰鬥本能,讓千葉多門四郎的心神於瞬息間重新集中於眼前的戰鬥。
“啪”的一聲,千葉多門四郎舉刀擋開青登的斜劈。
兩柄重重相撞的竹劍,在相擊的一瞬之後分開。
因爲青登的攻擊是從上方斜向砍過來的,所以在成功擋開青登的這一擊後,千葉多門四郎的竹劍因反作用力而落到了下段。
這個時候,青登緊接着遞出第二劍——新的一擊,是直奔千葉多門四郎胸口而來的直刺。
——這是?!
纔剛消散了一些的驚愕之色,再次寫滿了千葉多門四郎的面龐。
只因他一眼看出:這是他們北辰一刀流的經典招式——
設法格開對手的劍,令對手的劍處於下段,然後抓住機會快速刺擊對手的喉嚨或胸口。
若能刺成功,那自然最好,這倆部位都是但凡被刺實了就離死不遠的部位。
若沒有刺成功,對方會因劍被打至下段而下意識地舉刀防禦。
把劍從下段舉回到胸前或喉前……這串動作會令握劍的雙臂出現一個狀態近似於“空門大開”的破綻。
瞅準這個時機,馬上變招砍手!將對手的任何一隻手……最好是持刀的手給擊傷乃至斬斷!
常有人有這樣的誤區:見武士刀的刀身纖細,下意識地以爲武士刀是“輕武器”。
實則謬矣。
這也就是爲什麼二刀流常被視爲異端、“邪劍”,因爲普通人的臂力根本玩不轉2把刀。
只有那種臂力驚人,哪怕是單臂使刀都能輕鬆削肉斷骨的人才耍得動二刀流。
因此,在真刀決戰裏,不論是左手被砍還是右手被砍,結果都是致命的,任何一隻手受傷,戰力直接大減。
在日本劍術界,有着這樣一句戲言:北辰一刀流,就是一門教你花式砍掉敵人的手的流派。
雖然這樣的說法有失偏頗,但也不無道理。
北辰一刀流確確實實是一門極其鐘意砍手的流派。大量招數都是奔着砍掉敵人的手而去的。
不強求一擊必殺,執着於擊傷敵人的手……咋一看,這樣子的戰鬥風格似乎很繁瑣。
但若是從“解決敵人並保全自身”的角度出發,北辰一刀流這樣子的戰鬥風格簡直是最佳的殺人法。
追求剁手,便意味着打法不必太激進,自己受傷的概率能減少許多。
在實戰裏,若能將敵人的手擊傷,讓他沒法再握好武器,那這人也基本被判死刑了,所以根本不必硬要強求“一刀一殺”。
像示現流這種將“將全部心力、身家性命統統寄託在最初的一刀上,出刀後要麼敵人死要麼我死”奉爲宗旨的流派,雖殺傷力十足,但門人子弟的死傷率實在駭人。
北辰一刀流能在短短30年不到的時間內,就發展成如今的“日本第一流派”,他們這種既保有極高的殺敵效率,又能極大地保全門人子弟的身家性命的格鬥理念功不可沒。
來不及去多想青登爲何會使他們北辰一刀流的招數了。
在看穿了青登是想用他們北辰一刀流的這套經典戰法來對付他的千葉多門四郎,連忙停住了手裏差點下意識上擡的竹劍,然後雙足用力蹬地,向後跳去,試圖拉開與青登的身位
“……四侄還是太欠缺實戰經驗了啊。”此刻,“觀衆席”上,千葉定吉如此呢喃道。
身子因後躍而還滯在半空中,雙腳尚未落回到地面上的千葉多門四郎忽地發現——他對面的青登,突然露出了在他眼裏分外詭譎的淺笑。
在不詳的預感於他心間沸騰的同一時間……他瞅見青登變招了!
青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架勢變更了霞段。
雙足蹬地、腰身蓄力、力量傳至劍身再順着劍尖向外噴發而出!
天然理心流·無明!
如果這是生死決戰……那千葉多門四郎這個時候已經死了。
哪怕使的是竹劍,只要戳中咽喉、天靈蓋等地方也能使人瞬間斃命。
但這畢竟只是一場“友誼賽”,於情於理青登都不可能使用殺傷力過於驚人的招數,以及去攻擊他人的要害。
因此青登的這一擊收了不少的力道,所瞄準的地方也是肉多的肩窩。
竹劍的先革頂着千葉多門四郎的肩窩,直接將他整個人向後挑飛。
在落回到地上後,千葉多門四郎的脊背貼着地,依着慣性擦着地上的泥巴向後“滑行”了約2步遠的距離後纔將將停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