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田小姐和佐那子小姐怎麼會在這裏?!
青登的內心與腦海掀起驚天駭浪。
——她們是湊巧路過此地嗎?
——若是如此,那未免也太巧了吧……!
青登此時的大腦雖因極度的震驚而處於一種半宕機的狀態,但其身體的反應、動作依舊敏銳。
他連忙擡起右手,按住頭上的斗笠,壓低笠沿。
被笠沿深藏的雙目,閃爍出複雜的眸光。
換做是尋常時候,在戶外偶遇到佐那子和總司,青登肯定早就熱情地迎上去了。
可現在……青登還不想那麼快與她們重逢。
青登以斗笠作掩護,偷偷地揚起視線,藉着竹篾的縫隙悄悄打量佐那子和總司的臉。
望着這兩張熟悉的臉蛋,一抹平和的笑意涌上青登的兩頰。
雖然從小傳馬町牢屋敷失火至現在,僅過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而已,但青登就是莫名地有種與總司等人闊別已久的感覺。
青登何嘗不想跟佐那子、跟總司、跟木下舞、跟艾洛蒂、跟他那一衆親友見面呢?
他先前之所以一直假裝失蹤,主要是爲了隱藏行蹤,以此來迷惑四處追殺他的匪幫,即北原耕之介等人。
目下,北原耕之介等人已然受擒。
然而……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青登前腳剛逮住不惜火焚小傳馬町牢屋敷、滅赤羽家滿門也要謀害他的真兇,後腳就碰上一宗更大、更緊要的重案……
目前已基本可以確定——北原耕之介等人之所以對青登有着那麼深的仇恨,全是因爲其父橘隆之曾做過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而他的父親橘隆之,竟然與使金澤兄妹慘遭滅口的“詭藥”有着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聯繫……
拔出蘿蔔帶出泥。
不查便罷,一查就令人心驚肉跳。
小小的詭藥背後,竟隱藏着那麼多勢力……
勢力遍及整個關東,稱霸全江戶的地下社會的清水一族……
神龍見首不見尾、被桐生老闆這種神人深深忌憚的法誅黨……
不管是手眼通天的清水一族,還是神祕莫測的法誅黨,都不是好招惹的存在。
只要青登繼續徹查詭藥,那麼他遲早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與清水一族和法誅黨起間接、乃至直接的衝突。
因此,青登更加不想那麼快就解除自己的“失蹤”狀態——他生怕在與清水一族和法誅黨對抗的過程中,連累到身邊的親友們。
他打算等一切都塵埃落定後,再回到早就跟他的家沒什麼兩樣的試衛館、回到大夥兒們的身邊。
一念至此,青登不由神情一肅,默默將頭頂的斗笠壓得更低了一些。
——一定不能讓佐那子小姐和沖田小姐認出我!
心念剛落,青登便挪動目光,掃視四周。
背後是二重姐妹。
腳下是僅能供兩名成年人並肩通行的石階。
左右兩側是茂密的樹林。
不論是踏入旁邊的樹林,還是直接扭頭往回走,都太過不自然,反而會很顯眼……
於是,青登很快就想定了最適合當前處境的決策——繼續往前走!假裝不認識佐那子和總司,直接和她們擦肩而過!
因爲穿着厚實的棉衣,所以不顯身材。
腰間的佩刀也換成了總司等人從未見過的新刀。
只需多加註意、千萬記得不要擡頭露臉,那麼佐那子和總司就不可能會認出他!
想到這,青登心中大定。
這個時候,佐那子和總司的足音已然迫近青登的頭頂。
她們距離青登僅剩9枚臺階。
青登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
他不敢再做擡頭的動作,故而只能保持低頭的姿勢,聽聲辨位。
哪怕是與討夷組決戰時、哪怕是險些葬身小傳馬町牢屋敷的火海時,也從未體會過的緊張感,像藤蔓一樣纏繞青登的身體。
彷彿安裝了擴聲器似的,在青登的感觀中,佐那子和總司的足音變得出奇響亮。
像極了敲鑼,一下接一下地敲在青登的鼓膜。
優雅的足音、元氣的足音……青登無比清晰地聽到這兩道迥然不同、個性鮮明的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八步……
七步……
六步……
鼻子嗅到清新的體香。
五步……
四步……
三步……
裸露在外的肌膚感受到自佐那子和總司身上散發而出的灼熱體溫。
早從剛纔起,佐那子和總司便注意到了有位頭戴斗笠的武士以及兩名體型嬌小的可愛女孩,與她們狹路相逢。
她們也沒多在意,默默靠右,讓出左邊的道路供對方通行。
就在雙方即將擦肩而過時,佐那子和總司掃了斗笠武士……即青登一眼。
她們大概從未奢望過會在這種地方偶遇到青登吧,因此她們只把眼前這位斗笠武士視爲普通的路人。
僅看了青登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就這樣,青登有驚無險地與二女交錯相過……
聽着被他拋到身後的兩道足音,青登無聲地長出一口氣。
危機解除。
不過,青登並沒有因此而覺得慶幸——他只感到很抱歉。
一股接一股歉意涌上青登的心頭、頰間。
——佐那子小姐,沖田小姐……抱歉……我還不能與你們見面……
青登表情沉重地將頭頂的斗笠壓得更低了一些……
“後輩,你怎麼了?”
身後的八重突然開口問道。
“是我的錯覺嗎?我總覺得你怪怪的。”
八重平日裏雖總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但她其實也是一個粗中有細的人。
她敏銳發現青登身上的種種不自然之處。
青登苦笑一聲。
正當他準備解釋時——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青登的背後陡然傳來兩陣急促的快跑聲!
這次真的是條件反射了——長年與各路敵手交鋒的青登,在聽見這兩陣快跑聲的下一剎,戰鬥本能開啓!
他以閃電般的速度轉身向後,並伸手探向左腰間的越前住常陸守兼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