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自己真的低估了陳南的水平了,在宋愛國再次叮囑他,告訴他陳南的不平凡之後,阮勇毅一開始沒有太過於重視,甚至內心多少有些彆扭,因爲陳南擅長的是中醫,而他們研究是外科,中醫外科雖然現在國家一直在倡導,中醫領域也一直在嘗試。
但是!
作爲一個參與人員,阮勇毅深刻的認識到一點,想要結合,哪有嘴裏面說出來那麼容易啊?
可他看到陳南這簡筆畫勾勒出來的手術步驟的時候,阮勇毅整個人都震驚到了。
靜脈曲張這種手術,算不上什麼大手術,屬於周圍血管、普外科這些外科都能完成的手術,說穿了還真是人家西醫瞧不上的手術!
但是,瞧不上歸瞧不上,想要改良一臺手術,哪有那麼容易?
靜脈曲張手術發展至今將近一百年的歷史了,可是真正發展和革新,也就那麼幾步。
無論是腔內激光一類的手術,或者是微創剖吸手術等等,都是在重視科技,減少創口,加速癒合等方向發展。
不說別的,就說複發率,這是目前手術中一直沒有很好解決的問題。
而阮勇毅在這幾年的確是做出成績來了,複發率方面,他利用中醫的方案和角度,結合中醫內治法和外治法,效果顯著,成績斐然。
但是,如何簡化手術?
如何真正實現中醫外科+手術的結合,這一直是困擾所有人的難點!
可是在陳南的這一份報告上,他看到了曙光。
可惜的是……陳南的手稿只有前面的不成熟的部分,但是這些東西已經讓阮勇毅徹底看見了希望和以後發展的道路。
這就如同在漫長黑夜看不到光明的時候,他忽然看見了一道曙光,這裏面充滿了希望的光芒,就是這種感覺!
阮勇毅能不激動?
他爲什麼來東直門醫院?
爲什麼在這個中醫外科這麼多年不走。
因爲他想要做出成績來,想要證明自己!
可是這些年,阮勇毅逐漸被現實打敗,讓他很難看尋找到一條出路!
阮勇毅站在原地,內心激動無比!
他拿着陳南的草稿,仔仔細細又琢磨了好多遍,可是總是很難找到陳南那個關鍵的點在於什麼地方。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阮勇毅腦海裏不斷的按照陳南的思路進行模擬手術,但是……遲遲找不到一些東西的完美解決方案。
在哪兒?
他有一種預感,陳南肯定有最終的方案,他感覺陳南一定已經做出來了一個相對完善的手術流程。
找他!
一定得去找他!
找到陳南,他就找到了答案!
可是,阮勇毅撥通手機以後,卻根本無人接聽,他拿起手錶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鐘。
沒有絲毫偶遇,阮勇毅起身對着房間裏的一名大夫說道:“我出去一趟!”
說完,他把桌子上的草稿視若珍寶一般收起來,小心翼翼的夾緊一本書裏,然後趕緊朝着外面走去。
阮勇毅這樣一個粗人,甚至捨不得折壞了這完成的草稿。
……
此時的陳南,已經坐在了教室裏,等待着上課的開始。
他中午沒有喫飯,只是簡單吃了一點麪包墊墊肚子,然後就一直在搜索相關信息,完善自己的思路。
火針配合下,可以完好的配合手術,幫助手術進行縮減過程,提高效率,減小傷口,更好的實現中醫外科+手術的結合。
下午的課,老師叫做丁正義,是一位92歲的國醫大師,年紀成大,成名很久,這位老人擁有傳奇的一生,1930年出生的他經歷了太多不平凡的歲月。
家學淵源,九代行醫,國家危亡時刻投身到了大事業中去做一名隨軍醫生。
解放之後,丁正義也退伍了,這個時候,他參與到了醫療衛生事業的建設,隨後意識到自己的不足和國內醫學缺陷和漏洞之後,前往蘇聯學習現代醫學。
35歲,學成歸來,卻失望的發現,自己在外面學到的那些東西,基礎設施的不完善,基礎醫學的發展滯後……等等,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
他的能力,對於當下的情況,沒有太多的改善,他開始研究和琢磨走出自己的道路來。
幾十年如一日!
丁正義有了一個外號,中國現代中醫瘡傷外科之父。
此時講臺上,這位老人坐在椅子上,身體顯瘦,兩顴鮮明,白鬚白髮,身形佝僂,但是雙目之中的那一對黑瞳,卻炯炯有神。
看見丁正義出現在講臺上,陳南不免心潮澎湃,丁老爺子的事蹟,網上他看到過,這是一個心懷家國的老人,用一句話評價老人就是:一片赤誠已報國,三指殘軀有何悔?
三指殘軀,是丁正義另外一個外號,叫做丁三指,因爲參軍,他左手少了兩根手指,右手少了小拇指。
看見老人之後,陳南不知爲何,內心多了幾分激動。
他沒想到92歲的老爺子,還出現在這三尺講臺之上。
陳南:“起立!”
現場衆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紛紛起身,鞠躬示意:“老師好!”
這樣的培訓,是沒有起立這個環節的。
但是當陳南喊出這一句話的時候,衆人都站了起來,不約而同的說出了老師好三個字。
何爲春蟬到死,何爲蠟炬成灰?
如果這都不算,那什麼纔是?
臺上的丁正義眼皮微微一挑,有些觸動,笑了笑:“好,好,好。”
“我叫丁正義。”
“原本我不是第一個講課的,可是……我得提前一下了。”
“呵呵,我可能快要死了,我怕來不及,就跟老沈提了個要求,問他我能不能先上課,萬一輪到我講課了,我不在了,這多虧……”
老人的語速很慢,也很幽默,但是現場沒有一個人在笑。
因爲……好像他說的是實話。
可是,陳南不知道爲什麼,當丁正義說出他快要死了的時候,爲什麼如此坦然。
就如同說喫飯喝水一般從容。
丁正義笑了笑,濃密的白眉跟着顫抖些許:“好了,言歸正傳,開始講課。”
“我講的東西,沒有備案,想到什麼,講到什麼。”
“今天就講瘡傷外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