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三張面具 >第十五章-烈馬
    千秋走向卡車時,所有人都知道駕駛員已經沒救了。

    一輛20噸的卡車,以至少50公里的時速衝向牆壁,就算有咖啡館的落地玻璃減緩速度,從嚴重變形的車頭也能猜到,駕駛室的司機肯定是活不了了。

    卡車門因劇烈衝撞已經打開,從下方觀看,司機被夾在座椅和擋風玻璃之間,滿臉是血的頭部無力地橫搭在左肩上。

    千秋抓住車頭扶手,費勁地蹬上駕駛室的踏腳階梯。可當她將手中的面具貼到司機臉上,司機的身體卻沒發生任何變化。

    “面具對死者是無效的。”林爲零一邊提醒千秋一邊起身觀望。咖啡館中的人並不多,除了驚魂未定的工作人員,多數客人都已逃走,連一個撥打呼救電話的都沒有。

    “總要試試看的。”千秋不理林爲零,單膝跪在駕駛椅上,兩手不斷變換着給司機貼面具的角度。

    林爲零幾步上前,站在駕駛室邊擡頭勸道:“他很可能是來殺我們的,你救活他不會有任何好處。”

    千秋回過頭,欲言又止地看着林爲零。幾條細細的長髮黏在她年輕的臉上,有幾根還貼着她的嘴脣,彎成了一個倒c型。

    不知何時青焰也來到駕駛室邊,輕輕拍了拍林爲零的肩膀,打開了手機的免提功能。

    手機裏傳出阿銘的聲音,語氣中充滿着了焦急:“剛纔你那裏怎麼會有爆炸聲!這幾天你到底在搞什麼把戲!你知道買你面具的都是些什麼人嗎?!”

    青焰低頭對着手機問道:“阿銘你關係廣,能不能搞到那些買我面具的買家信息?”

    阿銘“啊?”了一聲驚歎,“你開什麼玩笑?!現在太多渠道在賣你面具了,還有大量收購你面具再去黑市倒賣的。我估計這次連警察都沒辦法,你就別再摻和了。我勸你今年都別再戴張堂了!躲躲好吧!”

    青焰掛了電話,對林爲零和千秋說:“看來c社動真格了,我留在這裏只會徒增危險,以後我們還是少碰頭吧。”

    “你去哪?”眼看青焰說完就轉身要離開,林爲零不無擔心地阻止道,“你接下來怎麼打算?”

    “冒充自己。”青焰聳了聳肩,他自己都覺得這話很好笑。

    林爲零也想笑,但想了想後又回頭對千秋說:“我和他聊聊,這裏交給你了,趕緊呼救吧。”

    ……

    ……

    車上,林爲零熟練地駕駛着青焰停在公寓前的車,反而讓青焰坐在副駕駛上。

    青焰看着曾經陪伴自己24年的側臉,開口說道:“你……做了這麼多年的便衣警察,是不是剛出俱樂部就知道千秋在跟蹤你了?”

    “這個傻女孩,希望以後不要壞事。”林爲零點了點頭,之後又微微轉頭對青焰眨了眨眼,反問道,“我現在戴着你的面具,你倒不覺得彆扭?”

    青焰沉默半響,實話實說道:“是有點奇怪,但我現在想的更多是c社的事……他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組織?”

    “c社……”林爲零一手駕車,一手從衣袋中拿出另外一張面具,放在了方向盤前的中控臺上,“是一個有軍方背景的科技公司,主要研發與面具有關的各類民用產品。之前很安分,近一年來動作特別大,發佈的產品又多又怪,有的還直接挑戰了倫理底線。”

    青焰點頭,在接觸c社的複製面具前,真是很難想到他們的陰謀會藏的這麼深。旭鷹和自己應該都算是複製面具的受害者了,還有那副可以強行摘下別人面具的紅色手套,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慄。

    車仍向前行駛着,青焰認出他們正在去往警局,剛要說話,只見林爲零指着中控臺上的面具大聲說道:“這張是烈馬,情感電臺主持,有時也會接局長交給的任務。烈馬愛開玩笑愛搞怪,最喜歡的動物是海獺,會單手吹奏十孔口琴,有個說話大舌頭的男朋友,喜歡喫燒烤大於火鍋,從不用一次性筷子和杯子,做愛前習慣看一眼男方的生殖器以確保沒有性病。”

    青焰張大着嘴巴,不知林爲零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臉上的表情似乎並不像在開玩笑,又繼續緩緩說道:“烈馬以前做過幾年演員,很會見風使舵,你要好好利用她的長處和人脈關係網,不要辜負我這麼多年對她人生的運營。”

    “你在說些什麼?你這是打算給我你的面具嗎?可是……”青焰越來越不明白了,“我並不需要烈馬的面具。”

    “你拿着。”前方路口剛亮紅燈,林爲零卻未將汽車減速,反而加大油門從路口竄了過去,“我知道你的計劃,你想買些張堂的面具,然後去c社接下殺青焰的任務,以此打入c社對嗎?別傻了,這不是拍電視劇,c社肯定一眼就能認出你。”

    “爲什麼?”青焰脫口而出。他不止想問會被c社識破的原因,他也想知道林爲零爲什麼要故意闖紅燈。

    林爲零呵呵一笑:“你如果貼什麼面具都是同樣的性格,c社怎麼會認不出你?不是所有地方都需要真誠的,在不該真誠的地方真誠,只能說明你有多幼稚。”

    青焰想反駁,林爲零又道:“烈馬的私生活很不檢點,所以纔會有檢查伴侶身體的習慣。以前她因食物中毒住院過一週,從此再也不用一次性餐具。和說話大舌頭的男孩交往是因爲她父親是個口喫……我們每個人的習慣和見解都不會是無緣無故的,戴上不同的面具,我們就要成爲不同的人,否則很難與c社抗衡。”

    說完,林爲零又將烈馬的面具朝青焰處推了一點,用談論其他人的口吻補充道:“每次用烈馬,我都會住在一個獨立的地址,回頭我把那地址發你,噢還有烈馬主持時習慣用的口頭禪,以及最常聽的歌。”

    警局就在不遠處,青焰擡頭,公安兩個字一筆一劃都顯的如此沉重。他不禁回想起最初在俱樂部看到柴墨殺人時的憤怒,看到奈雪隨筆時的痛心,還有c在扯掉他最後那張面具時的不可一世。

    青焰明白,現在他從外到裏都是一名人民警察,在他肩上更多的是責任,這些責任不是兒戲,也不再是能夠擺脫的東西。

    林爲零說的很有道理,要面對c社這樣的敵人,不做出改變是不行的。但是……

    “我……不要。”青焰拽着雙拳回道,“我要做自己。”

    林爲零將車慢慢減速,似乎在給青焰考慮的時間:“在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在演戲,你選擇自我就等於拋棄世界,就等於……一個殘廢。”

    青焰苦笑,他明白林爲零是爲他好。

    其實此刻他很想瀟灑地說一句“那就拋棄世界吧”,也想裝作漫不經心地收下烈馬的面具,並立刻開始一場並不困難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