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他等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了。
然而，古小天只是坐在座位上平靜的看着他，不說話，也不做任何動作。
兩人誰也沒說話，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就這樣保持了很久。
最終，還是孫孤生先問道：“不打算動手？”
古小天說道：“你既然想死，那總該給一個讓我殺你的理由。”
孫孤生一愣，然後微笑着平靜道：“當朝的人肯定不希望看到我活下去，因爲我一直活下去，那個位置一定會輪到我手裏。他們不希望看到這般，我也不希望。”
古小天笑問道：“你又不是他們肚中的蛔蟲，怎麼會知道他們不希望你活下去？”
孫孤生哀嘆一聲，有些無奈道：“守了這麼多年的天下，又有誰可以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廢物坐到那個位置上去。”
自八荒明面上實現統一之後，先前很多的規矩其實都已經廢除了。
好比世襲傳承這一條，最爲出名的就是上一任禮部尚書，上一任的禮部尚書對於禮法之道極爲精通，但他的兒子卻不學無術，終日遊手好閒，在宮中也只認了個編撰的位置。
按理來說，這名禮部尚書逝去後，他的兒子即便不繼承尚書之位，也能直接領個侍郎的名頭。
但其餘官員可不這麼想，紛紛啓奏，故而廢了這麼一條規矩。
但唯獨有一個規矩，即便有不少官員啓奏，老皇帝都還未將其廢除。
那便是皇子要繼承皇位。
孫孤生的目光灰黯，他離開皇宮就是爲了父親能廢除這條規矩，讓真正有能力的人坐到這個位置上去。
一直坐着的古小天終於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孫孤生的肩膀，一語點破道：“說了這麼多，其實你的內心裏還是期盼坐到那個位置上去，對吧？”
孫孤生一愣，連忙甩開古小天的手，慌張道：“你胡說，我從未如此想過。”
古小天笑道：“既然從未有想過，那你早應該去尋死纔對，又怎會扮成一個乞丐，只爲了喫上一口飯菜，任人打罵，也要好好活下去？”
孫孤生說道：“我只是想在死之前，好好看看父親的這片江山。”
古小天問道：“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呢？”
孫孤生沒有說話。
“以老皇帝的分量，想在天下間找到一個人，說難倒也不難，但他卻從未來找過你，你知道是爲何嗎？”
“他想要讓你好好看看，好好看看這片江山。”
“以後屬於你的江山！”
古小天堅定道：“你只是害怕，你怕你沒有你大哥那般武道的成就，也怕你沒有你三弟那般的文采，你怕看似中庸的你會引來朝臣的不滿，但其實你從未想過，真正適合坐上皇位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止是有一點突出就可以的。”
聞言，孫孤生的手微微顫抖。
這一點，他想過嗎？
好像想過，好像從未想過。
當然，有一點古小天絕對沒說錯。
那即是孫孤生不想就這麼死去，起碼不是這麼碌碌無爲的死去。
孫孤生看向古小天。
那少年的眼神堅定。
孫孤生點點頭。
古小天微微一笑，將自己那塊古家腰牌放在桌上。
孫孤生呢喃道：“怪不得……如果是你說出這番話，我反倒沒有那麼驚訝了。”
在怎麼說孫孤生也是個皇子，從小名師教導自然是少不了，能一個人在這麼亂的江湖裏活下來，說是運氣也好，但肯定是有實力傍身。
對於古小天的事蹟，孫孤生自然也聽過，前不久纔剛聽聞古小天在北荒滅了幸家，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今晚的一次偶遇，居然會遇見他。
當然，古小天也沒想到。
緣，妙不可言。
古小天笑道：“其實說句不該說的，我之所以希望你做到那個位置上去，是希望以後你能多幫襯着我一些，你一個人在江湖上走了這麼久，一些消息一些人想必也見過不少。”
孫孤生點點頭。
他明白古小天所指的是什麼。
“當然，有一些規矩我還是不會壞的，臣就是臣，雖說我們私下可以做個朋友，但到了一些大事上，你若做出了決斷，我自然不會去質疑。”
孫孤生問道：“你就這般相信我？”
古小天堅定道：“天底下似乎找不出比你更適合那個位置的人了。”
孫孤生搖搖頭，“不行……我還不行。”
古小天走到孫孤生旁邊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凡事都要慢慢做，纔會成長起來。如果我一直認爲自己不行，恐怕早就死在某個犄角旮旯了。”
孫孤生望向古小天。
那個少年目光火熱。
從他的眼神中，孫孤生好像看到了他無限的期望，那個少年好像真想讓他坐上那個位置。
沒等孫孤生開口，古小天便先問道：“師兄，不去秦川直接去京都如何？”
郝浩拿出地圖看了看，說道：“倒是問題不大，最起碼比秦川安全的多，冤枉路也少很多。”
古小天邀請道：“太子殿下，一起回趟京都如何？”
孫孤生愣了半晌，沒有回話。
“還在糾結？”
孫孤生木訥的點點頭，又突然搖頭。
見孫孤生這般舉動，古小天笑道：“既然搖頭，那就代表不糾結了。”
“離家久了，也是要回京都好好看看纔對。”
……
……
翌日。
馬車緩緩駛出小鎮，這一次車廂裏多了一個人。
孫孤生在車廂中有些坐立不安，當馬車越走越遠時，孫孤生才站起身來，說道：“我能不能現在下車？”
古小天一臉壞笑道：“上了我的車，可從來沒有中途下車這麼一說。”
孫孤生只好坐了回去，但神色依然不好。
馬車越是前行，他便愈發緊張起來。
從小鎮到京都，其實要不了兩天的時間，古小天還有意的讓郝浩加快行程，夜晚也只是在路上休整片刻，便繼續啓程。
當急速前行的馬車緩緩慢下來時，車廂裏的古小天才伸了個懶腰，撩開車簾一看，笑道：“還是京都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