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許攸當真麻了。
他愣怔在原地,一臉不敢置信地盯着曹操,可這心裏卻將曹操的祖宗十八代,輪番招呼了千百遍,只差掄起拳頭,朝對方臉上砸過去。
可是......
他不敢如此。
畢竟,曹操可是南陽皇帝陛下麾下,響噹噹的大將,更是自己藉此,避過考課,步入仕途的唯一辦法。
雖然自己的確闖下了大禍,但也不意味着要被曹操戲耍,再被派回去,讓袁紹來處理自己吧?這恁孃的,有點坑爹啊!
“孟德,你別開玩笑。”
許攸強忍着憤怒,脣角肌肉不停抽搐。
他多麼希望曹操在此刻,露出他那個標誌性的笑容,將眼前的尷尬瞬間抹平,可偏偏,曹操始終一本正經,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
“子遠。”
曹操雙目炯炯地凝視着許攸,極其鄭重地言道:“你不回去也可以,但我只能將你交給校事府了,以洗脫我自己的嫌疑。”
“畢竟,如今敵我雙方對峙,這眼瞅着便要開春決戰了,你我今日的會面,只會給我招來禍患,這天下眼瞅着就沒仗可打了,我可不想浪費這最終的戰功。”
“至於校事府那裏......”
言至於此,曹操神色稍稍緩和,儘量保持平靜地道:“你也不必擔心,不過是例行詢問,充其量上點刑,僅此而已。”
“你只要一口咬定是來投靠的,等到大戰結束以後,我想陛下也不至於追究你,到底是來投降的,還是來勸降的。”
不得不承認,曹操這話說得是稀鬆平常,極其淡然,標準的模棱兩可,卻有充滿了話外弦音,總是帶着那麼一丟丟陰陽怪氣的韻味。
如果是尋常人,未必會體會出曹操此言的深意,但自幼便與曹操相識的許攸,可實在是太清楚曹操的脾氣秉性了。
他越是這麼淡定,就證明這其中越是有股子,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深意,許攸清楚明白,曹操的話必須要反着聽,纔是正確答案。
不必擔心,也就是一定要擔心;
不過是例行詢問,也就是肯定有額外套餐;
充其量上點刑,也就是必定大刑伺候,連環招呼;
僅此而已,換言之,剩下還有很多套餐,不能一一言明,你自己想吧。
......
許攸身子像是過了一遍電流,身體的各個細胞,彷佛全部經歷了一次腦海中的刑法,還沒到一半,便把自己給嚇蒙了,渾身的汗毛豎起,豆大的汗珠嘩啦啦淌遍全身。
自己這小身板,可禁不起校事府的手段折騰,一旦進去了,估摸着只能橫着出來,即便還有口氣在,下半輩子也只能躺平了。
不行!
絕對不行!
許攸喉頭滾動,面色鐵青:“孟德,真的要這樣嗎?”
曹操長出了口氣:“我是看在好友的面子上,纔給你這個機會的。”
許攸整個人都不好了,滿懷信心而來,沒曾想這裏不是天堂,特麼是地獄,關鍵現在回去的路都被堵死了,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
曹操嘆口氣,丟下一句話:“你自己考慮考慮吧。”
旋即。
返回了上首。
曹操大手一揮:“呈上來。”
程立走上前,遞上一張紙條:“將軍,咱們可能也得動。”
“恩。”
曹操似乎早有預料一樣,頷首點頭,接過信箋,展開瀏覽:“速速傳令夏侯惇、夏侯淵,按照第二號方案調整方位。”
“同時命令曹純,率領精騎兵,按照第三號行動方案,進行提前部署,以防發生不測,曹仁、曹洪亦然。”
程立欠身拱手道:“喏。”
旋即。
再次離開大帳。
這一幕,可是把下方的許攸給嚇壞了。
難不成自己的離開,就已經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影響?
曹操在這個時候調整方案,部署兵力,那麼徐榮、張遼、劉虞等人,豈不全都得調整自己的部署方案?
這恁孃的!
自己的確是給南陽漢庭出了難題。
如果以這種姿態進入南陽漢庭,恐怕當真如曹操所言,非得先從校事府的監牢,嚐遍他的大刑伺候不可。
咕嚕!
許攸喉頭滾動,倆眼珠子裏寫滿了恐懼。
咱這副身材消瘦的小身板,可禁不起校事府的大刑伺候啊!
當下,許攸儼然已經心生退意,試探性地問:“孟德,你剛纔說,讓我回到袁紹那裏,戴罪立功什麼的,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
曹操擡眸望向許攸,極其鄭重地言道:“你已經暴露了,迫使朝廷的戰略部署,發生了變化,平白爲朝廷收復冀州,增加了一定的難度,示意必須要戴罪立功。”
許攸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我回去哪裏是要戴罪立功,分明就是自尋死路。”
曹操淡笑:“子遠,你應該清楚本初的脾氣秉性,只要事情不是他想象中那樣,你不僅沒有罪過,反而有功。”
“哦?”
許攸皺着眉:“孟德,你這是何意?還請直言。”
曹操乾脆也不遮掩,直接道:“其實很簡單,你就說是來勸降的,帶走的資料是兩份,一份是真的,一份是假的,把真的帶走,是害怕本初身旁,有校事府的眼線。”
“而如今,你勸降曹某雖然沒有成功,但也成功引起了校事府的注意,極有可能會導致接下來的戰鬥中,曹某被臨時替換,亦或者派人監管。”
許攸眼神驟亮,似乎明白了什麼:“那接下來呢?”
曹操脣角微揚起個弧度,綻出一抹淡笑:“接下來更簡單,想辦法讓袁紹到我這裏來,畢竟是老朋友嘛,曹某不得給他送送行嗎?”
劉虞、公孫瓚、張遼、徐榮、曹操!
曹操甚至連黑山軍都沒有計算在內,五大主力搶一個人頭,不使點卑鄙手段,像是曹操的作風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以前曹操沒有什麼特別好的辦法,但是現在許攸主動送上門來,那麼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多簡單的事兒。
“這個......”
許攸皺着眉,沉吟良久。
事已至此,他已然明白曹操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