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前最後一次班會上,邱老師站在講臺上,拿着成績單笑的滿面春風。
丁哲陽推了推眼鏡,默默不語。
反正老班說的不會是他。
這次期末考試,他又是第二名。現在的他,在班級裏已經有了一個新的綽號,叫做“萬年老·二”。
除非寧小北發揮失常,而且是屬於那種腦子裏進了水的失常,又或者兩隻手都斷掉沒有辦法握筆,否則他沒有任何進步的空間。
寧小北已經猜到老班說的是誰,他興奮地用胳膊肘捅了捅範俠。
“他就是範俠同學!這次考試,範俠同學的語數外三門總成績,已經從開學時候的全班倒數第三名,上升到了正數第十名!大家鼓掌!”
“哇!前十名,真的假的?”
“太厲害了,範俠你是怎麼做到的?你是在外面補課了麼?”
聽着周圍同學羨慕的話語,範俠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實話實說,他很喜歡這種衆星捧月的感覺。
以前因爲耍帥,請小弟喫喫喝喝也曾經被人奉承過。但是因爲考試成績好而受人敬佩那真的是開天闢地第一次。
這種喜悅,遠超花錢買來的幸福。
不過至於成績怎麼提高的,他還真的是不想說……
範俠小心翼翼地瞥了身邊的寧小北一眼。
作爲班長,寧小北很捧老班的場,“啪啪啪”地用力鼓掌。
他總不能跟人家說,他實在是有點害怕這個同桌。所以他拉着自己學習,逼着他念書,他壓根不敢反抗吧……
自從上次從派出所出來後,寧小北就取代了陳浩南,成爲範俠心中最敬佩,也最畏懼的人。畢竟陳浩南遠在目前還沒有迴歸的香港,而寧小北就在他身邊……
他在家裏敢同爸爸媽媽大呼小叫,和舅舅對着幹,但是見到寧小北,立即變成一隻軟腳蟹,服服貼貼。
如今他除了在學校和寧小北黏在一起,就連放學都要接受“寧老師”的課後指導。
原來自從上次在寧家嘗過了寧建國的手藝後,趙家這對舅甥就開始心思活絡了。
趙景聞壓根不會做飯,早飯不提,中午兩人各自在工廠和學校的食堂解決。晚飯要麼下館子,要麼就是趙景聞中午多打一份飯,留在晚上喫。
而且趙景聞是業務員,晚上經常需要陪客戶喫飯到深刻半夜回家,那範俠晚上就只能喫餅乾和方便麪了。
用寧建國的話來說,這不叫喫飯,這叫“混飯”。
趙景聞是成年人了,無所謂,但是範俠現在還在長身體,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這樣喫是要把身體喫壞的。
寧建國提議乾脆讓範俠下課後到他們家來喫飯。
於是一個月前,舅舅正式給他交了搭夥費,他現在每天放學就先去建德里寧家喫飯,然後和寧小北一起做作業。差不多到夜裏八、九點鐘,趙景聞纔來接人。
說到“喫飯”問題,有一家人不得不提。
那就是馬志國一家。
雖然那晚寧建國口口聲聲要去舉報他們家,不過他畢竟不是那種會趕盡殺絕的人。馬志國的老婆劉美芳心驚膽戰地等了幾天,不見寧家這邊有動靜,剛要鬆口氣,誰知道馬志國立馬就被鞋廠開除了。
然而某一天,飯店裏突然來了一羣食客,各個都是通身的氣派。服務員急忙找來老闆,說來了一羣大客戶。
馬志國滿臉笑容地去接待,結果赫然發現來的不是別人,而是帶着一羣北方客戶來此談生意的廠長和副廠長。
當時,應該“在家休息”的馬志國和兩位廠長六目相對,場面非常尷尬。
第二天一早,馬志國就被開除職位,裁去了編制,並且單位要求他歸還這些年冒領的病假工資。
馬家爲了揩國家的油,費盡心思十多年,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
劉美芳聽聞之後還準備去廠裏大鬧一場,結果主任親自出馬,三言兩語就讓他偃旗息鼓。
具體談了什麼沒人知道,反正最後劉美芳雖然保住了國企編制,但是被敲掉了兩級工資,如今每個月拿得前還不如學徒工多。
老馬家在鞋廠里人緣極差,廠子裏的其他人聽說了,都笑說他們家反正有錢,不差這幾百塊。
這事兒是過了很久之後,寧小北從他爸那裏聽說的。
他聽了之後就問了寧建國一個問題。
所以是哪個業務員提議廠長去那家店喫螃蟹的?
銅川路市場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十幾多個做大閘蟹生意的路邊攤和飯店一字排開,想要“恰好”遇見誰,還是挺難得的。
寧建國但笑不語。
寧小北也笑了。
今天是放寒假前的最後一天,這意味着範俠今年在他家搭夥的日子到頭了。
“開學見啊。”
寧小北站在門口,笑眯眯地朝範俠揮揮手。
今年的冬天來得格外早,寧小北穿着新買的藍色羊毛衫,軟綿綿的像顆棉花糖。
一想到要過二十多天才能見面,範俠頓時有些低落。
“誰說開學才見面,小兄弟兩個,寒假也可以出來一起玩的麼。”
寧建國笑道。
寧小北心想誰跟他是兄弟,我都可以做他爸爸啦。
“小俠啊,要我說,以後你就和人家小北考一個初中好咧。舅舅本來以爲你以後初中畢業,混個技校,進廠子當工人也不錯。但是現在跟着小北,說不定能上高中,還能考大學呢?”
趙景聞推着車子出了弄堂口,邊走邊說道。
“你媽媽她說了,只要你能讀上去,學費方面你是不用操心的。”
範俠的媽媽最近跟了一個香港老闆,棋牌室也不開了,跑去深圳定居。每個月定時寄錢回來,隔三差五地打個電話問候問候,就算盡到了當媽的義務了。
“高中?大學?”
範俠揹着書包走在趙景聞身後,輕聲問道。
“是啊,昨天開家長會,你們班主任跟我說了,以你現在的成績,可以試試考一個好點的初中。你也知道,你們四小對口的四中挺一般的……”
上海很早就時興“五四學年”制度,小學生五年級就畢業後,直接進入初中讀預備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