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意天意都是天意 >第四十七章
    嘉榮跑進寢殿的時候,溟涬正閉目打坐,臉色是肉眼可見的蒼白,連脣色都淡了,她亦不敢打擾,便躡手躡腳的在他身前觀察了一圈,直到溟涬睜開眼。

    此番其實並未耗損溟涬過多修爲,卻失了不少血,便看上去虛弱不堪,睜開眼見嘉榮在身前,溟涬牽了牽嘴角,也不知是何心情,竟是突然笑了起來。

    見他還能笑,小狐狸頓時鬆了口氣,同時也急躁了起來。

    她不知今次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何兩人受了傷?

    不對!

    重要的是爲何絳陽也參與其中?

    小狐狸原地琢磨着,心想難怪難怪,她就說每隔一段時間絳陽身體便虛弱一次,陸吾還敢騙她說絳陽舊疾復發?!

    小狐狸想到此跺跺腳,以表達自己的不滿,卻不敢過多放肆,畢竟是爲了救載舟,她什麼都沒幫上,便也沒資格詰問。

    遂思來想去,見溟涬也只是看了自己兩眼,想着還是絳陽重要,她便又想去那邊守着。

    誰知身後傳來聲音,“回來。”

    這聲音聽上去虛浮無力,嘉榮莫名心虛,回頭看向他,卻沒動作。

    勉強撐着精神,溟涬再言,“過來,不是想知道來龍去脈?”

    小狐狸爪子還舉着,聞言悄悄轉了方向,試探着走到他面前。

    溟涬見此多有無奈,卻還是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等她落座。

    “絳陽是救你弟弟至關重要的一步,所以你也不必怨我。”用她的血事半功倍,溟涬自覺沒有不用之理。

    “她要用至純之血助我淨化神魔之力,需十二道,今次只是第七次,你若是心疼你的絳陽,我亦可以罷手。”但想來小狐狸定是不會同意。

    “今日她只是失的血多了一點,我亦及時替了她,所以,她無甚大事。”失了些血元神不穩而已,也不知她到底擔心些什麼。

    言罷,溟涬更是虛弱,長舒了口氣,撫了撫手邊的狐狸。

    嘉榮被他的氣虛驚到,雖諸多疑問未解,卻不敢造次。

    而溟涬正撫着狐狸,看她今日難得乖巧,便想是否是自覺愧疚。

    然每撫下去一掌,都會被她頸間的那塊紅綢阻了那順滑的手感,而此時,他的手正停在那塊紅綢之上。

    那一瞬,不知是否失了血便腦子不夠靈活,還是虛弱會讓人神志不清,鬼指神差的,他動了要將那塊綢子解下的念頭,便也真就那般做了……

    不出意外,嘉榮下意識反應,弓起身子露出獠牙,一瞬間跳下牀榻敵視着他。

    溟涬的手還停在那裏,緩過神來看向嘉榮的眼頓時冷漠了幾分,配上那蒼白的面容,倒是少了幾分震懾,莫名讓嘉榮覺得他那副神情帶着絲孤寂,便也卸了幾分警惕。

    想來,他並不是故意爲之,自己着實過激了,然卻不知現下該如何收場,只惱剛剛那番動作着實傷人。

    尷尬的駐足在原地半晌,嘉榮漸漸收了獠牙,收了利爪,收了炸起的毛兒,然而溟涬卻並不領情。

    他大手一揮,開了殿門,“出去罷,我要休息。”

    嘉榮在原地踱了幾下爪子,左爪踩右爪,右爪踩左爪,也沒等來溟涬再開口,擡頭時才發現,他已經闔了眼,便灰溜溜的離開了寢殿。

    這邊小狐狸剛出了門,溟涬便睜了眼,看着那道靈活躍出的身影,不自覺的皺起眉。

    太華進門的時候就見到這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卻笑了出來,邊走邊言。

    “狐狸……?”

    “一隻……得了溟涬祖神寵愛的狐狸?”

    “還驕縱跋扈。”

    “誰的面子都不給。”

    “且還能被陸吾尊稱一聲‘殿下’?”

    太華自在的坐在溟涬面前,順手端起茶盞,揶揄道,“你說……這狐狸,是我想的那隻狐狸嗎?”

    溟涬不想見他那副怪模怪樣,閉起眼不聽不看。

    見這樣子,太華便知他猜的無錯,“先前你說要斬去情愛,央我送了一分元神去投胎,而後爲了元神歸位,又廢了頗大功夫,現如今,好似都是白費了一般。”

    “這是何意?”溟涬微皺眉頭,疑惑嘉榮的身份與這些亂七八糟的有甚關係。

    太華上前,要爲他搭脈,卻被閃了去,便也順勢做罷,“何意不重要,你倒是先與我講講,剛剛同那小狐狸生的哪門子氣。”他可是在門口聽了個徹底,卻還是一頭霧水。

    溟涬不甚願意理會,卻又心中生出一絲怪異,覺得太華口中說出的話,仿若是他無理取鬧一般,遂覺得沒什麼不可說的,便一一講了事情經過。

    這一講不要緊,太華可是聽的驚掉了下巴。

    “所以,明明是你開罪了小狐狸,卻反把她轟出了門……?”太華疑惑,還是照舊理解不了溟涬思考的邏輯。

    “許是如此。”溟涬說的不甚確切,要求她出去時,也不知是何驅使自己。

    他那副摸不着頭腦的樣子,讓太華再一次覺得溟涬被坑害不淺,沒想到那慈眉善目普度衆生的義成祖神,竟是如此腹黑,自己不再情愛,便要身邊的人共赴此道。

    “所以你爲何動手去解她的綢緞?”太華覺得自己隱約知道答案,但還要再確認一番。

    “她將那人間的十年看的過重。”溟涬語氣之中滿是對此的不贊同。

    “十載於萬年不過滴水入海,過於執着那段記憶於修行無益。”

    “也不知她爲何如此。”這乃是溟涬最疑惑之處,而後突然察覺今日話出奇的多,暗自想來,大約是少有這般虛弱時候。

    太華聞言卻未有迴應,仿若印證了什麼答案,老神在在的看向溟涬:那人間十年終究造成一絲改變,只他無感無知罷了。

    但是,這事兒還不是他自己折騰的麼?

    “我亦不知,許是,女子多是如此罷……”太華聲音沉寂,他沒有點破,也點不破,畢竟,情情愛愛,從來不是外人能插手的。

    “待幽冥之力消退,我會離開,十二道血脈開啓你再尋我便可。”既已無事,他多留也無用。

    “好。”溟涬心中自覺不過幾十日,待在崑崙最合適,可也不會強求於他。

    然此番對話,太華得了真相,自覺那傳言溟涬不喜嘉榮公主,也做不得真,可也不能逢人便解釋,太過愚蠢。

    卻不知,僅這番功夫,另一則傳言自崑崙而出,有模有樣,生動既視——

    傳言說,祖神迎去崑崙的那位小仙子,乃是心中所愛,亦是拒了嘉榮公主的由頭。

    傳上三重天的時候,吉雲摔了要送給赤光與玄啓的食盒,直言爲老不尊,爲老不尊,唸唸有詞好些時日。

    傳上九重天的時候,天帝在紫宸閣內微有難爲之情,考慮是否加封個什麼名號給那小仙才好挽回點顏面。

    傳回崑崙虛的時候,將暮與遙夜再一次被打回原形,足足在崑崙山飛了七天七夜,沒敢吵也沒敢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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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榮幾日沒去溟涬的寢殿看望他,只是偶爾路過,見他好似還沒消氣,也不敢打擾,且絳陽整整三日纔將將醒來,便也就把他拋之腦後了。

    所以直至太華準備離開,溟涬也沒再同嘉榮緩和。

    拜別之時,太華見他還不急不緩,便出了個小小主意,“你不是說,小狐狸看重那凡人趙善?反正你們是同一個人,不若你變換成他的裝扮,我保證她乖乖來找你。”

    溟涬對此無感,嘉榮與他不過是小性子,久了便不會在意。

    正巧此時陸吾前來稟報,“祖神,絳陽仙子已經甦醒,無甚大礙。”且他也是此番才知曉,絳陽竟是此前祖神着自己投入輪迴的那方元神。

    “下去罷。”既然已經醒了,想是小狐狸的怨氣也該消了。

    然而過了又三日,溟涬還是隻能看見嘉榮路過寢殿大門卻不入,自覺心情不甚美好的他,驀然想起太華臨行前說的那番話。

    殊不知嘉榮也以爲溟涬還在生自己的氣,心裏小小埋怨他着實小氣。

    遂在出了絳陽的院子,去找陸吾的路上,照常路過溟涬的寢殿,打算看看他緩和了沒。

    誰知這一瞥就邁不動爪子了,在案前書寫的人,一身青色的衣袍,黑色的長髮,那一瞬迷惑了她,仿若在一個最平常不過的日子,他們烹茶下棋賞花,日復一日,而永不會倦怠。

    溟涬知道嘉榮在門前,其實他並未變做趙善的樣子,只是化去髮色瞳眸,然他此時卻並未對嘉榮的轉變而覺心情變好,筆在手中不能靜心,便也棄了心思。

    “過來。”他放下筆,召喚小狐狸進門。

    擡起眼的那一瞬間,嘉榮才清醒,惱怒自己這是把他與因果混淆,着實不該,卻聽話的走到他身邊,也才見那人方纔畫了一半的山水圖,卻不知是畫的哪處。

    就這般,溟涬心思複雜的又再提筆,畫了些不倫不類的東西在其上,毀了那幅山水圖。

    而嘉榮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六合天道的象徵,衆生膜拜的溟涬祖神,宛若對自己生氣般畫了一幅日月同輝的山水圖。

    倒是陸吾得見祖神樣貌納罕,怎地祖神又把這變換之術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