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嘉榮想說：她是不是瘋了。
這對於金母來說已經是大不敬，可在嘉榮看來卻並不只是因爲她對於姜厲這件事和對溟涬的質疑上。
在木公到神洲後，她將瑤池宴取消，甚至大手一揮，將送出的蟠桃化作飛灰。
仙家們只能唉聲扼腕，只零星幾個在宴上喫下去的得了大便宜。
再則便是這受封女仙之事，更是不了了之。
無登籍造冊，神位如同虛妄空言，這件事傳到九重天去，怕是又該引起騷亂，畢竟時序有常，少了她們，說不得天下大亂。
果不其然，沒多久，這天庭的人就找上了門，正是二殿下晏先。
他遲來神洲，卻帶來了天庭的消息。
“見過二殿下。”嘉榮沒見過晏先，至少她無記憶，可是晏先是見過嘉榮的，只現在瞧去，卻發現她大有不同。
九重天是個講究的地方，他見過的嘉榮，在印象中往往最爲得體，得體到近乎會忘記她的存在。
可現在看到的人，直視着自己，甚至不乏好奇的打量。
他覺得那神情，自己只在孰翰祖神家的兩個孫輩身上見過。
“造冊神位的女仙還留在神洲，今次必須要勞煩祖神木公，她們等不得了。”晏先不比其他人，從前兄長在，他分屬自己的職責便好，兄長走後，他也改不得自己的性子，直來直往，大事優先。
“你且回去，造冊之事自會有解決。”
木公說完，晏先雖不甚滿意，但是也未逼迫，只是臨走時，他還是瞧了那嘉榮一眼，這一眼，便叫他記起一件事裏。
“嘉榮，本殿這裏還有一件物什要交還與你，待時日後你回九重天，記得來取。”晏先想起了當年央孰翰祖神從她身上收走的澤氣，也是時候交還於她了。
在晏先的眼中，這澤氣也許是兄長和嫂嫂獻祭六合帶給嘉榮的一份福澤，許多年來，他也並未多想。
只是……
“祖神還有何吩咐？”晏先不懂，雖說他很久之前得知嘉榮這些年來一直呆在崑崙，他倒是也沒想太多，畢竟那婚事過去九百多年，誰人也沒當了真，否則天帝早就像當年一樣大張旗鼓的給嘉榮說親去了。
可現在祖神這瞧自己的眼神怎的好似方纔那話在欺負嘉榮似的。
但是內心坦蕩的晏先倒是不會心虛，遂直接問了出來。
“拿到後送來崑崙。”溟涬幽幽吐出這麼一句話。
直腸子二殿下對此表示，“不日便是千年勳祭，嘉榮自會前去九重天祭祀兄長，到時直接去取便是。”
所以送去崑崙還不是要折騰一番，他到底沒想明白爲何祖神會如此要求。
然這話卻讓嘉榮心底很慌，她下意識的去捉溟涬的衣襬，因着她根本不記得這什麼千年勳祭。
這下，晏先終於瞧出些許不對勁了，且有些失態的盯着祖神那回握的手發起了呆來。
此時太華翻了個白眼，覺得溟涬這老神仙何故爲難人家兢兢業業的二殿下，便走上前，奪了那話說道。
“你有事，着了其他人不就是了，送去崑崙又累不死你們，我看你們九重天從前不也是三天兩頭派人去四方祖神處嗎？怎的讓你們給小丫頭送個東西就推推拖拖。”太華擋住晏先視線，溟涬便帶着人直接離開了此處。
太華聽到動靜，又擺擺手把木公也送了出去，這才又叉起腰來嘆口氣，睨着晏先，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
“你怎的就這麼沒眼色呢。”
晏先看向太華，斂去震驚後便又問道，“嘉榮同祖神……？可是爲何百年前……”
“爲何爲何，本座哪知道爲何，你且自己去問溟涬，瞧他告不告訴你。”太華不甚耐煩。
“帝君息怒。”晏先安撫道。
“……”太華因着他叫自己帝君氣了起來，可到底爲了溟涬，他還是囑咐了一句，“你且莫要多嘴，這件事只我等知曉，要是你傳了出去，倒黴的肯定不是小丫頭。”
晏先思量來，便點點頭，緊接着又問道，“所以，苗吾之事，可是真的了？”
太華聞言一頓，轉瞬便眯起了眼，“你什麼意思？”
“幾年前三妹苗吾同她的愛子自崑崙被請回天宮，身受重傷，她一口咬定，是嘉榮所爲，天帝爲此大怒，想要問責，卻遍尋不到嘉榮。”
“天帝那腦子是給哪個妖精吃了嗎？”太華位比天帝，自是無所顧忌，“你瞧瞧嘉榮是能打得過苗吾的？”
晏先自知不能，他從來不信苗吾一說，且人是崑崙通知領走的，“所以……是祖神親出手？爲了……嘉榮？”
太華算是提點到位了，要是再不懂事，真的得罪了嘉榮，那怕是得被溟涬記上仇，他可是知道那老神仙記仇的厲害。
“是，帝君，晏先明白。”
“明白就趕緊走吧，你急什麼啊，兄長出馬金母的事一定能解決，趕緊回你天庭覆命去吧！”太華這次是真的火大。
看着那陣仗的人離了，太華這心裏卻還是堵住一口氣，那姜厲的事情是他和溟涬搞出來的，現在溟涬勸不動，他也是要擔責任的，最重要的是，空桑那小子也摻和進來了，這一路上就沒見他再笑過，爲姜厲，也爲金母。
“就知道來這神洲準沒好事，哼……”太華罵罵咧咧的離開，準備去瞧瞧他那兄長的熱鬧……
溟涬帶着嘉榮離開，卻只是閒散的在街巷裏逛着，直到嘉榮不再爲此憂心。
“說來也奇怪，我總是下意識的覺得九重天的人不好相與。”嘉榮微微嘆氣。
當初來神洲她心底排斥，便是因着要見他們，現在得知還要親去，她更是不願。
“那便不去。”溟涬直言。
“那是我的父母。”嘉榮並未動氣，只是無奈的解釋着，“到底是生下了我。”
“嗯，那便去，我陪着你。”
嘉榮微訝，旋即問道，“也像現在這樣，隱了身份嗎？”
“你想我如何，我便如何。”
不想宣揚，他便隱了身份，要他撐腰，他便大方的走在她身後。
嘉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覺得溟涬似乎通了些什麼討好人的訣竅似的。
然此時街上忽然熱鬧了起來，溟涬穩穩的將她半抱在懷，那些人流竄過，都向着瑤池而去。
“這些都是要登籍造冊的時序之神。”嘉榮在瑤池宴上見過她們，“看來木公這是說動了，他可真是……有本事。”
嘉榮有些不忿在心，那金母未免太過意氣。
“與我們無關。”溟涬不甚在意，帶着嘉榮朝着相反的方向來去。
然此時方纔得到消息才能安心離去的晏先適巧碰到這一幕，是實打實的明白了太華真人所說的話，嘉榮這孩子，現如今恐怕真的不是天帝想要問責便能不由分說責罰的了……
嘉榮其實對於木公能如此迅速說動金母一事還是非常好奇的，只是她碰見的空桑帝君此時並不復曾經認識的模樣，滿憂鬱的模樣，讓嘉榮屬實是不敢輕易的去打探這些事情。
好在，還有個大嘴巴的太華真人在，她只需要乖乖的聽着就好。
“這七萬多年來，我一直搞不懂他們，現在依舊搞不懂。”太華已然泄氣，他從木公那問不出所以然，卻難得生不出氣來。
就像當年他與金母緣斷，自己滿心質問的去了，到最後什麼也沒打探出來罷了。
“木公說什麼？”嘉榮好奇的問道。
然太華只是搖頭，眼神盯着地上一處，似乎想不通一般，“他只同金母聊了……”他擺起手來數，“也就一盞茶？金母就譴人去了。”
同時他又無奈的說着，“當年我從芳靈之墟出來，好說歹說，金母連見都不見我一面，我真是……”
像是泄了氣的皮筏子，太華一度懷疑自己的價值。
“原來當年是金母不見您啊，看來這六合御覽不光不能全信，甚至還造謠。”嘉榮倒是有心情調笑，隨手拿起果子還喫上了。
“嘿，你這嘴也是夠能胡說八道的，那是我不想見她！”太華吹鬍子瞪眼，“你且瞧着吧，這事兒沒完呢，你看那日在灘塗邊她瞧着我們帶姜厲回來的態度。”
他斜着眼睛打量嘉榮，“她發癲你還沒見過，見過你就知道我爲什麼壓根兒不想來神洲。”
嘉榮不甚在意，她轉頭瞧了瞧溟涬，聳聳肩，又回去瞧太華真人，笑眯眯的兩手捧着個碩大的梨子吃了起來。
這下可是把太華氣的不輕，拍着桌子就站了起來。
“你這小狐狸倒是仗着祖神作威作福啊，我可告訴你，這世上最難纏的不是那厲害的，是那不講道理的，當年也就是湊巧溟涬他不在崑崙，要是遇上了，這神洲今次他也是不敢再來的。”
嘉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覺得金母裝作阿靈戲弄自己，確實能證明腦子有些不正常，可是她如今倒是也想不出來能讓太華如此的原因。
然而轉頭金母就找上了門，那時嘉榮是有些緊張的，好在她找的是祖神溟涬，可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