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命惠草守在外,誰也不想見。
就這麼在桌前坐了一個晚上,嘉榮盯着那盒子晶瑩的漂亮石頭,珍重的收好在懷,獨自一人去了三重天的半石殿。
陸吾自是從見過天帝后便更關注嘉榮,她夜半跑出去,陸吾便只能跟了上去,待看到她只是去了半石殿,心下鬆了口氣,想着自己那擔心倒是顯得有些多餘。
吉雲是第一個瞧見嘉榮躲來半石殿的,她遠遠的在院外瞧見那人落寞的趴在欄杆上,有些心疼,又有些無奈。
神洲之事怎麼可能瞞得住,天帝險些動兵,九重天都要震上一震,何況當時神洲動盪,那時他們真的以爲事情到了最壞的地步。
「你像一隻打了敗仗的兔子。」吉雲把果子放在嘉榮眼前,似乎並不覺得這話有些傷口上撒鹽。
「爲什麼是兔子。」嘉榮直起身子問道。
吉雲被她奇奇怪怪的關注點逗笑,嘉榮似乎還是沒有變。
她拿起一隻果子送到嘉榮眼前,倒是像極了真的在逗弄一隻兔子。
嘉榮順勢接過,卻並沒有胃口喫下。
「你其實,已經接受了罷。」吉雲攀在桌前,瞭然的問道。
嘉榮的眼神微暗,沉吟半晌說道。
「姜厲不會。」
她始終堅定的相信着溟涬,姜厲不會爲禍六合,他不會成爲下一個獳與。
吉雲點點頭,倒是沒有去評論她什麼,「你看得開就好。」
如今這整個天宮似乎都在責備嘉榮,也許躲來這三重天不是一件壞事。
「我還不能認。」嘉榮又說道,她埋頭整理着自己的裙襬,似乎只是爲了找點事做。
「不認便不認。」吉雲笑眯眯的瞧着她,「聽說那天那隻狐狸被囚禁了起來。」
嘉榮聞言手中動作一頓,便又聽吉雲說,「不知何緣由,三殿下帶來也不管了,不知道要關到什麼時候。」
「我同苗吾有隙。」嘉榮幽幽說道。
「我知道。」吉雲自上一次黃閣內聽聞將暮殿下看那薰華的笑話便猜得到。
現在想來,當初三殿下苗吾同薰華狼狽被送回天宮,恐怕和嘉榮也脫不開干係。
她猜着那般狠厲的手段,怕是祖神替嘉榮出的頭纔是。
「那你還說。」嘉榮瞪大了眼睛瞧着她。
「可你和那狐狸呢?」吉雲點着她的鼻尖挑挑眉,「那狐狸據說還在殿上替你說了話。」
嘉榮微微一愣,想了半晌,才記起那狐狸最後說的那句——「她失了記憶,定是不記得載舟了,所以纔會如此維護」
這算是替自己說話?仔細想想,確實算得上。
她在小心替自己辯解,在天帝的面前,那狐狸能做到這一步,算是維護。
然吉雲接下來又有話說。
「你且先別感動,嘉榮,你不記得從前,便不該失了警惕,這青丘,尤其這白狐族,你且小心……」
吉雲說的嚴肅,嘉榮立時就瞪大了眼睛來回的瞧着她,看着好像是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嘉榮確實有些被一本正經吉雲嚇到,但她卻覺得吉雲說的沒錯。
「我從前同你抱怨過什麼?」嘉榮好奇打聽到。
可吉雲卻搖搖頭,「沒有。」
「沒有?」嘉榮下意識的喊道,「那你爲什麼這麼說?」
吉雲輕笑,順勢坐在了欄杆外,帶着些寵溺的看着她,「你哪裏是會同我們抱
怨誰的人啊……」
如是抱怨,這百年間她該把這九重天的祕密都掀開纔是,可她偏偏不是這麼個人。
「都是聽來的。」吉雲好笑的說着,「隻言片語,風言風語,加上我們對你的瞭解。」
嘉榮意外極了,「這也行?」合着自己原來是個悶葫蘆不成。
「你只是不願意多言自己的不快。」吉雲無奈的看着她,她比自己小了不少,便多多少少有些心疼,「你不喜歡讓其他人陪你不高興。」
這倔強的性格,吉雲是能理解的,在九重天待過的人,怕是都能理解嘉榮爲何會變成如此的性子。
所以瞧見現在的嘉榮,他們都非常欣慰,又格外珍惜。
「我竟然是這麼好的人。」嘉榮挑挑眉,隨後又委屈的說道,「我這麼好怎麼還有人不喜歡我。」
「傻瓜,你又不是那蟠桃,哪能叫人人都喜歡你呢,何況那蟠桃也是有人瞧不上的。」
嘉榮低了頭,覺得吉雲說的都是也無錯,「所以你來勸我是爲什麼?」
「只是覺得那狐狸你該見見,不然到時候,你要後悔的。」
吉雲也說不上爲什麼,但那狐狸能在大殿上說那麼一句話,見一面,總歸不會有錯。
「好,我去見見她。」嘉榮說出口的一瞬間便知道,自己也是想見的,只是缺了吉雲這麼一個人來勸罷了。
看守淺碧的地方並不是什麼牢獄,相反的,那地方安靜極了,還暖洋洋的,最是青丘狐狸喜歡的。
只是她自己不能靜下心來,滿院子的抓耳撓腮,掉了滿地的毛。
嘉榮找去的時候,門口的天兵並未阻攔,因着有結界在,淺碧的修爲也逃不出去。
見到嘉榮的時候淺碧嚇了一跳。
她是真的跳起來,然後一頭扎進了草叢裏,留了幾條尾巴顫顫巍巍,怎麼也藏不住。
嘉榮被她這沒出息的樣子氣到,手一揮,化出了她的人形。
翠綠色的衣衫和那草地都要融爲一體了,淺碧露了眼睛打量好一會兒,見嘉榮死盯着自己,不得不冒了出來。
嘉榮沒有先開口,只仔仔細細瞧了她好半晌,把人徹底記住了。
可淺碧卻被她那一直皺緊的眉頭嚇得不行。
「你你,你別瞧我了。」倒黴狐狸瑟縮着開口。
「……你叫淺碧。」嘉榮記得她在大殿上說過。
「嗯。」淺碧輕聲應到。
「你在神洲就認出我了?所以你爲什麼怕我?」她可記得這狐狸當時怕自己怕的和現在不遑多讓,且最開始的那幾天,拼了命的逃離自己。
「我……」淺碧沒辦法解釋,她倆從來不對付,她自然是怕嘉榮會折磨自己,可後來她發現嘉榮不記得自己,倒是也消停了。
最主要的是,她當時壓根兒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