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
闊別數月,依舊是這麼不正經。
虧他這幾個月,夙興夜寐的操持這份家業。
“臨安之事,你可知曉?”
岳飛心急如焚,直截了當的問道。
蓀歌正色“文鬱已告知於我。”
“此事,恐怕不簡單。”岳飛眉頭緊鎖,嘆息道。
“確定了秦檜所抓之人的身份了嗎?”
“是李易安嗎?”
蓀歌耐着性子,不急不躁緩緩開口。
她身爲執傘者,天塌下來也不能亂。
岳飛頷首“十之八九。”
“據臨安安插的探子來報,秦檜的身體似乎是出現狀況。”
“一面府上派人祕密尋天下名醫,一面就像瘋狗似的命心腹親信亂咬人。”
“引得臨安朝堂上下頗有微詞,民間百姓怨聲載道。”
“行事作風,越發猖狂無忌。”
蓀歌斂眉沉思。
秦檜權勢滔天,橫行霸道,她是知曉的。
可,在她的印象裏,秦檜哪怕文人風骨盡喪,爲臣忠勇不存,惡貫滿盈罄竹難書,還是很在意早就烏漆麻黑的名聲的。
這秦檜意欲何爲。
病了?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按史書記載,秦檜會死在明年,大限將至。
難不成秦檜是打算在死之前,徹底瘋狂嗎?
瘋狂歸瘋狂,哪怕是狗咬狗,也別殃及她的照姐兒啊。
“秦檜或許真的活不長了。”
蓀歌的斷言,讓岳飛大驚,不禁道“興許是故布疑雲呢?”
蓀歌搖搖頭,目光如炬的看着岳飛,一字一頓“我覺得,秦檜想在臨死前幹一票大的。”
岳飛沉默,緊皺的眉頭不見半分舒展,靜靜的等待着蓀歌接下來的話。
“當年,我與照……”
蓀歌立馬改口“我與易安居士的交集,僅限於廊檐避雨時的一杯清茶。”
“秦檜煞費苦心,必然有所圖。”
“只是不知他臨死前的這一票大事,最後是指向誰的。”
“他這個人,因着被俘虜爲奴爲僕的三年,與金廷高官私交甚密,依附於金,歸宋後,扶搖直上,成爲臨安朝廷的一代權相。”
“他雖懼怕討好諂媚金人,但不效忠甚至是憎惡,畢竟金廷上千個日夜,於他而言,是屈辱。”
“雖與趙構表面上君臣相攜,但罅隙甚多,也算不得效忠。”
“秦檜此人,效忠追逐的只有權勢地位。”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可秦檜不在此列。”
“臨死哪怕是幡然醒悟,也無岸回首。”
“他既恨金,也恨趙宋。”
“因此,也就更不可能在臨死前還要煞費苦心替金,替宋除掉我。”
“嶽將軍,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秦檜只是很單純的想見見我,與我一敘?”
“單純?”岳飛嘴角一抽“秦會之像是做這種單純事情的人嗎?”
岳飛對秦檜的惡感,與日俱增。
蓀歌皺眉“正因秦會之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他纔不會死而後已的爲趙宋江山粉身碎骨。”
“臨安之行,得去。”
“我想把李易安接回來。”
“當年臨安相見,我曾問她,可有心願。”
“她做夢都想回明水,回汴梁,回青州。”
“明水是她恣意明媚的年少時光,汴梁則是她名聲大振遇佳偶的地方,青州是她賭書潑茶自號易安的十年光陰。”
“她想回來,那便接她回來吧。”
她的照姐兒已經是個七旬老人了,熬不過明年的盛夏。
岳飛眉心微動“你打定主意了?”
蓀歌頷首。
岳飛將手中的茶盞重重的的放在桌上,言辭激烈“你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冒險!”
“臨安,是秦檜的大本營。”
“這十數年,你在暗中經營北方的淪喪地,他又何嘗放鬆過對臨安對南宋的把控。”
“他但凡對你生了殺意,你就會埋骨臨安。”
“你這簡直就是在拿性命賭。”
“當年,你都不敢賭秦檜泯滅的良心是否還有殘存,今時今日,爲何又愚蠢的性命相賭?”
“賭徒,十賭九輸!”
蓀歌面不改色,重新爲岳飛斟了一盞茶“先消消氣。”
“嶽將軍,易安居士於你有恩,我知曉以你的品性,必定已嘗試派安插在臨安的人手營救她,可無果。”
“秦檜想在臨安藏一個人,那就如同大海藏水,沒人能發現。”
“我此去臨安,也不單單是爲了救她。”
“要想盡快等來久盼不至的時機,臨安也會是一步好棋。”
“將軍,信我。”
“退一萬步講,我也是一把年紀的糟老頭子了,捨生取義,不虧啊。”
“有你,有文鬱,有張憲,有棄疾,我並不擔心身後事。”
這十幾年,她鋪下的薪柴,只差一股東風,就能燃起燎原大火。
“嶽將軍,我的家底,我的孫兒,就暫且託付於你了。”
岳飛面沉如水“你這般放心,就不怕我取而代之?”
蓀歌挑挑眉“漢昭烈帝白帝城託孤諸葛孔明,可曾擔憂孔明竊位?”
“再說了,你若竊位,必是棄疾不堪大任。”
“那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
岳飛嘆了口氣“先生,我會守好你的家業,等你回來。”
“你也是個瘋子!”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的道理,你是半點兒不聽。”
岳飛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蓀歌拱手笑言“將軍慧眼!”
蓀歌並沒有在府中久留,就輕車簡從前往臨安。
別人總在忙忙碌碌尋寶藏,她總在忙忙碌碌趕路!
在辛棄疾翻來覆去給孫氏講述燕京之行見聞,口乾舌燥,好不容易脫身時,蓀歌早已離家。
在知曉蓀歌此行目的是臨安見奸相秦檜後,辛棄疾的心高高懸起。
這明明就是一個十死無生的選擇。
這些年,死在秦檜手上的人何其多。
“嶽將軍,您怎不再勸勸祖父他老人家。”
這世上,哪有鬢如霜的老人不停千里奔波。
岳飛沉聲“於私,他去救他的家人,有情有義。”
“於公,他身陷險境,伺機促大業時機。”
“如何勸,又怎能勸的了。”
“棄疾,你若想爲你祖父分憂,那就得儘快的上手處理各種事情。”
“與其憂心,不如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