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豬雖遲但到。
主動開口的是一位高眉深目大鼻子的純種高盧人，40多歲的樣子，領口繫着一枚闆闆整整的領結，渾身散發着濃烈的古龍水味兒。
不出意料的，韓烈聽懵了。
潘歌抿嘴一笑，輕聲提醒：“你正常回一句‘你好’就可以了。”
“你好。”
韓烈從善如流，並且十分得體的流露出充滿善意的微笑。
專家轉頭看向身側——跟在他身旁的經理是個華人，一位30出頭的端莊女士。
她穿得像是管家Nata，手上戴着白絲手套，笑容真誠熱情。
“韓先生，這位是我們Cartier總部的珠寶專家LeGoff，我是此次珠寶展會的臨時負責人方丹，歡迎二位蒞臨CartierUnique展。
您定購的珠寶將在展覽完成後，由LeGoff在相關鑑定文件上簽字確認，當面交付給您。
您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招呼我。
那麼，不打擾您二位了。”
方丹和樂哥富來得快，去得更快。
好似一陣風……
不過這纔是正常情況。
卡地亞的珠寶展，沒有精品店裏的那種櫃姐、服務生忙前忙後。
一般都是數個經理級別的資深員工，再配上若干個總部外派的珠寶專家，簡簡單單的構成主體團隊。
不求服務周到，力圖給顧客營造出一種安靜看展的自在氛圍。
在這裏，沒有人會時刻陪在你身邊，喋喋不休的爲你介紹這介紹那。
因此，新手土豪烈哥感覺非常自在。
左右看看，拉着潘歌走向左側的展廳。
“走吧，去猜謎！”
潘歌眸光一閃，抿嘴笑笑，興致終於被調動起來。
收到禮物並不總是意味着驚喜，但是，收到韓烈的禮物絕對是驚喜。
而且還被他搞出一種拆盲盒般的快樂……驚喜加倍。
“如果我猜到了怎麼辦？”
韓烈張口就來：“那我今天賣力爲你單方面服務！”
潘歌使勁翻了個白眼。
老孃真的多餘問！
而狗東西依然興致勃勃：“如果你猜錯了，那就反過來……算了，我不會對你那麼殘忍的，要不咱們換個方式？”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潘歌捂住耳朵，使勁搖頭。
其實只是掩耳盜鈴罷了，和這個騷男人混得這麼熟，該懂的不該懂的都特麼懂了一大堆，心裏想想就能大概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了。
額，想起來還真是挺刺激的……
潘歌捂着發燙的耳朵，受驚兔子似的走進第一個展廳。
象徵着紅色階梯的左側有三個相連且通透的展廳，分別是經典古董系列展廳、當代高級珠寶系列展廳和私人訂製展廳。
展廳裏鋪着紅色的地毯，兩邊放置着全透明的陳列櫃。
就是那種合金骨架、六面玻璃，裏面自帶LED燈的防彈玻璃櫃，拿槍轟都轟不開的那種。
每個陳列櫃裏面，都陳列着至少一款古董級別的珠寶首飾。
韓烈觀察得很仔細，結果眼睛都被閃花了。
你不能說它不是藝術，因爲工藝和設計確實都凝聚着大量的智慧和靈感。
但是，它們的藝術性的最基礎構成，是由稀缺、罕見、珍貴、難以複製的寶石撐起來的。
剝掉寶石，剩下的框架就不再是藝術品。
剝離設計，單獨的寶石也會失去三分光彩。
總之，算是相輔相成吧。
至於所謂的古董屬性……韓烈對此極其不以爲然。
看到第四款首飾的時候，他主動和潘歌談起了想法：“每個標籤上面都寫着非賣品，潘潘，你覺得這是不想賣還是賣不出去？”
潘歌專注的表情頓時生動起來，有種喜悅油然而起。
她喜歡韓烈聰敏，更喜歡韓烈與她探討類似的話題，那意味着他在主動尋求心靈上的靠近。
這狗東西今天真可愛！
“我考慮過這個問題，我覺得是賣不出去。”
潘歌的語速比平時慢了一丟丟，那是她在思考、斟酌的反應。
“比如這款1893年製作的王室后冠……”
她指着面前的皇冠，仔細闡述着她的想法。
“看上去是很華麗很漂亮，可是風格太復古了，現在僅存的那幾家王室戴上去都顯得死板，正常人誰還有佩戴需求？
買頂級珠寶，無非是兩種情況——關鍵場合佩戴，或者收藏傳家。
現在，佩戴價值已經沒有了，只剩下收藏價值。
但問題是，古董珠寶一定是高溢價的，遠遠超過寶石本身、工藝、設計加起來的價值。
我不覺得時間可以讓它們產生如此級別的溢價。”
“對！”
韓烈猛點頭，感覺潘歌簡直講到自己心坎裏去了。
這姑娘不作妖的時候，真心是一個完美的對象。
學習是不咋滴，可是人家聰明有內涵啊！
不過現在的韓烈也不差，他馬上補充了一點他自己的推斷。
“我感覺啊，這種東西在製作出來的幾年間裏沒有順利賣掉，那麼出售的性價比就不高了。
折價吧，影響品牌的高端形象。
不折價吧，又確實難賣。
索性自己收藏着，貼一個非售品的標籤，不斷拿去展覽，爲品牌擡咖。
格調拉滿了，都不用自己發通稿，客戶自然替你吹牛嗶。
然後再通過其餘的系列和私人定製來賺錢。
之前我就覺得Cartier的品牌溢價太嚴重了，不鑲鑽的玫瑰金手鐲兩三萬一個，鑲幾十粒碎鑽就敢賣到六位數，偏偏還有那麼多小資追捧，都是打哪兒來的？
歷史，故事，調性……
反覆洗腦強化，賦予了相對普通的量產品太多的人性泡沫。
總結起來無非就是兩個字罷了。”
潘歌心有靈犀的接口：“營銷！”
“真聰明！”
韓烈笑呵呵的摟了摟她的腰，以示鼓勵。
韓烈3級的營銷學姿勢不算多高，但是知識體系已經基本搭建完成，又有未來的眼光和經驗，現在看待問題的角度和深度都已經非常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