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籠中雁 >第四章 職責
    一聲無力的輕喚打破了營房裏的緊張氣氛,屋內衆人的目光當即就聚焦在了牀榻上的美人身上。

    “聆兒,你醒了。”秦太后俯下身,養得細嫩光滑的手覆上了景聆的臉頰。

    景聆小口呼吸着,費力地挪着腦袋,目光從滿屋子的人身上掃過,最終停在了賀遷的臉上。

    “那是……是皇上嗎?”景聆喉嚨乾啞,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的。

    秦太后聞言心裏一喜,臉上也展了笑顏。

    秦太后起身把賀遷拉到牀前,笑道:“你阿澈哥哥擔心你,聽說你出了事就急匆匆地過來了。”

    阿澈,是建升帝賀遷的小字。

    景聆閃爍的眸子望着窗外的一輪新月,喃喃道:“今日是初一吧。”

    宮裏有規定,初一十五,皇帝是必須去看望皇后的,可現下已經入了夜,顯然賀遷是拋下了皇后來了北寧府。

    秦太后淡然一笑,心裏明瞭景聆話中所指,說:“可見你阿澈哥哥多記掛你啊。”

    景聆望着賀遷苦笑,賀遷也朝她揚了脣角,開口道:“可有傷着哪兒?”

    景聆淡笑着剛想搖頭,可脖子一扭就牽動了後背上的傷,景聆忍不住皺起眉“嘶”了一聲。

    這一聲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屋裏安靜,人人都聽見了這一聲痛呼。

    時詡還跪在地上,他那個角度正好能望見神情痛苦的景聆,兩片薄脣頓時就抿成了一條線。

    秦太后心疼地“哎呀”了一聲,連忙伸手護住了景聆,道:“這定是身上還有傷,我正好帶了宮裏的女醫過來,快叫她看看。”

    景聆微闔着眼輕輕點頭,女醫已經從人堆裏走了過來。

    時詡見狀,道:“末將把屏風拉上。”

    秦太后應了一聲,時詡才撐着地站了起來,活動着發麻的腿腳,和榮英一起拉上了屏風,賀遷也愁容滿面地離開了牀邊,和衆人一道被隔絕在屏風外。

    秦太后和念春一起小心翼翼地扶着景聆纖瘦的腰身讓她坐起,景聆皺着眉輕咳了兩聲,她揮退了念春,自己解着外袍,對女醫說:“身上被馬碰了幾下。”

    衣衫褪下,景聆光|裸的後背就展露在了三人眼前,景聆皮膚細白,一看就是從小被嬌養長大的高門小姐,因此後背上那幾塊觸目驚心的淤青也格外醒目,尤其是肩胛骨上,都能看出馬蹄的形狀。

    秦太后和念春頓時就倒吸了兩口冷氣,秦太后更是當即就落下了眼淚。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秦太后走到了屏風前,背對着景聆哭泣着。

    女醫也嘆出了兩口氣,伸手在景聆背上輕輕碰了碰,皮肉相觸的瞬間,景聆就忍不住縮起了肩,口中也痛得倒抽了兩口氣。

    “還好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到筋骨。”女醫慶幸道。

    屏風外,聽到這話的時詡懸在心裏的一顆大石頭也總算是落了地。

    景聆活着,時詡就怕她受了內傷,之前榮英請來的男大夫總是不方便給景聆看傷勢的,現在聽了女醫的一句話,時詡纔是真的放下了心來。

    太后擦乾了淚漬,眼尾還泛着一層紅暈。

    景聆穿好了裏衣,對念春說:“念春,我有些渴了,你能幫我倒杯熱茶來嗎?”

    念春訥了一瞬,道:“好,奴婢這就去。”

    念春說完,又轉向女醫,道:“太后娘娘給您準備了賞賜,您隨我來。”

    女醫跟着念春出了屏風,秦太后才淡笑着坐到了景聆牀邊。

    景聆攏了攏外袍,伸手拉住了秦太后的手臂,示意她離自己近些。

    秦太后又朝裏挪了挪,景聆才湊近了秦太后的耳朵,把手擋在脣邊,悄聲道:“姑母小施懲戒便好,不要大動干戈,傷了他的馬。”

    秦太后挪開身子凝望着景聆,景聆輕笑着朝她點頭,秦太后眼底一沉,一個可怕的想法頓時就閃現於腦海。

    “聆兒,其實你不必……”

    “噓。”

    秦太后話說到一半,景聆就作噤聲狀打斷了她,眼睛朝着屏風的方向示意。

    恰好這時念春也端着熱茶回來了,景聆笑着接過熱茶,在脣邊吹了吹熱氣,道:“把屏風撤了吧。”

    時詡正要上前,賀遷身邊的內侍卻搶先一步,撤了屏風。

    屋外的月光從窗口泄入,景聆側目望向時詡。

    時詡被她看得心虛,目光也跟着閃躲起來。

    秦太后上前兩步,儼然又是一副威嚴的狀態,她道:“時子定。”

    “末將在。”時詡做着揖又跪了下去。

    秦太后緊盯着他,道:“既然聆兒沒什麼大礙,這件事情哀家便不做多的追究了,那匹馬哀家可以不動它,只是你是它的主人,定是要替它受過的。”

    時詡道:“這本就是末將的過失,末將甘願受罰。”

    秦太后輕聲一笑,說:“武安侯的態度倒是不錯,哀家原本是想再罰侯爺二十軍棍的,但看在侯爺的態度上,便只罰侯爺半年的俸祿了。”

    秦太后轉頭望向賀遷:“皇帝覺得如何?”

    賀遷淡笑,說:“太后做主就好。”

    秦太后心情大好,又道:“還有一件事,聽鎮國公說聆兒這些日子得住在北寧府,哀家怕她有傷在身不方便,珠玉。”

    秦太后輕喚,一個宮女打扮的女人就從人羣裏低着腦袋走了出來:“奴婢在。”

    景聆見到珠玉,眼眸中冒出了藏不住的寒光,手攥着被單不自覺地握緊。

    珠玉正是景聆入宮後,從小照顧景聆長大的宮女。

    秦太后道:“哀家讓珠玉來照顧聆兒,這不過是多一雙筷子的事情,武安侯應該沒有意見吧?”

    “末將沒有意見。”時詡道。

    秦太后側身望了望景聆,從皇宮到北寧府的路程並不近,眼看着外面天色愈沉,秦太后身上已經生出了倦意。

    秦太后走到賀遷身側,道:“好了,這人哀家也看了,該罰的也罰了,哀家倦了,皇帝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賀遷背在腰後的雙手緊攥嗎,他望向景聆,恰好對上了景聆那雙飽含春水的桃花眼,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賀遷扭回了頭,說:“夜裏涼,太后既然倦了,那便回宮去吧,朕沒有什麼要交代的。”

    賀遷和景聆的小動作被秦太后收盡眼底,秦太后臉上依舊掛着和煦的笑,對景聆道:“那聆兒好生養傷,哀家先回宮了。”

    景聆動作遲緩地點着下巴,伸手輕聲喚道:“珠玉,來扶我下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