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籠中雁 >第十二章 不歡
    沈府內的鬧劇在景聆離開後終於告一段落,沒了熱鬧看,圍觀的賓客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席位上。

    沈中清和杜知衍商量着便決定讓時詡和秦溫在自家人的餐桌上一起喫頓飯,意在這頓飯過後,雙方的此前的不快就一併解開了。

    時詡和秦溫在朝堂上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以後傳出去這倆人的樑子是在沈杜結親的時候結下的,名聲也不好聽。

    秦溫把秦圓可哄回了家,然後拉着沈中清說了一堆道歉的話,他看時詡的臉色也不好,想到秦圓可許是對時詡有意,於是也朝着時詡敬了好幾杯酒,又阿諛奉承了起來。

    反正秦太后的目的是要把時詡收入麾下,那麼不管是景聆嫁還是秦圓可嫁結果都是一樣的。秦溫這些年也是看在眼裏的,比起秦圓可,太后顯然更喜歡景聆一些,倒不如趁着這個機會,幫秦圓可拿下時詡,屆時秦圓可在太后面前,也能與景聆平分秋色。

    秦溫的指尖輕輕颳着杯底,心裏已經打好了如意算盤。

    酒過三巡,秦溫已經有些飄飄然了,他靠在椅背上,藏在肚子裏的話便隨着這股酒勁兒噴涌而出:“武安侯啊,你覺得小女圓可如何啊?”

    時詡捏着杯口的動作一頓,望向對面已經喝得面紅耳赤的秦溫,飯桌上其他的人也頓時安靜了下來,個個把目光投到了時詡身上。

    時詡勾脣一笑,道:“令媛憨厚可愛,是個直爽的姑娘。”

    秦溫聞言大笑,看來在時詡心裏,對秦圓可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沈中清和杜知衍不約而同地相視了一眼,秦溫的目的太過明顯,可時詡的態度也如迷煙。

    秦溫繼續道:“阿圓性格隨我,我也是個直爽的人,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我家阿圓愛慕武安侯已久,武安侯對阿圓也頗有好感,不如就藉着今天這喜慶的日子,喜上加喜,咱就把這事兒定下來吧。”

    秦溫的這番話登時讓滿桌人傻了眼,杜嫵蝶指間不穩,連手裏的銀鑲玉筷子都“啪噠”一聲掉了下去,恰好滾到了時詡腳邊。

    杜嫵蝶覺得在這屋子裏待得侷促,便藉口要去重新拿雙筷子,一個人出門透氣去了。

    時詡輕咳了兩聲,心想這秦溫如此愚鈍,究竟是怎麼當上朝廷三品大員的?

    他捏着杯口晃了晃杯中澄清的酒液,平靜地說:“秦大人這是在說醉話了。”

    沈中清和杜知衍用餘光看了對方一眼,聽到時詡的話勉強鬆了口氣。

    沈中清和杜知衍都是宮宴拒婚的見證者,按照時詡那日的態度,他是心向皇帝的,若此時時詡與秦溫結了親,那麼天平就開始朝着太后一方傾斜了。

    秦溫嘟囔着搖頭,他擡起腦袋,微腫的眼睛望着時詡道:“我沒醉,時子定,我是看在阿圓的面子上,想要成全你倆,你不要不識擡舉。”秦溫說着,還打了個酒嗝。

    時詡拾起腳邊的玉箸擱到桌上,發出兩聲小小的脆響。

    一個景聆已經夠讓他心神交瘁了,這時候若是還要再來個秦圓可,那他一整天什麼事情都不用做了,光想着怎麼應付這兩個女人就夠了。

    時詡按着桌面站起,道:“許是我剛纔回答得不清楚,讓秦大人誤會了。我對令媛並無好感,怕是要辜負秦大人的一番美意了。”

    “什麼?”秦溫登時拍着桌子暴怒而起,“時子定,我秦家也是名門望族,我家阿圓哪裏配不上你了?”

    時詡淡然輕笑,神色冷靜。

    他不禁腹誹,久居盛安的人都知道,早些年這秦家也不過是落魄戶,是太后秦琰成爲皇后之後,秦家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纔有了秦溫如今御史大夫的官位。

    秦家這一代沒有兒子,只能把幾個女兒當成穩固家族的墊腳石。

    秦溫一頓吼,飯桌上頓時又安靜了,一頓飯,一桌人喫得都壓抑極了。

    沈中清見這兩人不對付了,連忙打起圓場來,他掛起眼鏡挪到秦溫身邊,扶着秦溫熱氣滾滾的肩膀諂笑着說:“好了好了,多大點事兒啊,這強扭的瓜也不甜,武安侯年紀還小,秦大人您是長輩,何必與武安侯大動肝火?武安侯,你說是吧……”

    沈中清一邊安撫着秦溫,一邊衝着時詡笑。

    時詡歪了歪頭,只想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時詡道:“是我年少不懂事,秦大人多擔待。我今日在北寧府還有事情,得先走了,沈大人,杜大人,我們來日再聚。”

    時詡朝沈中清和杜知衍做了揖便大步跨出了門,他剛從門口轉出,就遇見了透氣回來的杜嫵蝶。

    杜嫵蝶手裏還拿着一雙乾淨的筷子,全然沒注意門口突然出來了個人,若不是時詡眼疾手快,杜嫵蝶非要撞到他身上。

    一股熟悉的甜香從時詡鼻尖掃過,時詡登時眼眸一沉。

    今日在後院,沈中清一衆人來後時詡就聞到了幾縷這樣的甜香,起初他以爲這香氣是景聆身上的,現在終於可以確定,香氣是從杜嫵蝶身上散發出來的。

    杜嫵蝶嚇得連退兩步,扶着牆才勉強站穩。

    “嚇到少夫人了,抱歉。”時詡道。

    “不妨事,不妨事……”杜嫵蝶的臉都白了,她尚且驚魂未定,朝着時詡連連揮手,準備往屋裏走。

    時詡卻突然叫住了她:“少夫人。”

    杜嫵蝶微微轉頭,輕聲道:“武安侯可還有事?”

    時詡頓了頓,說:“在下唐突,不知少夫人是用的何種薰香,我的副將正想給他妻子送些香料,我們武夫不懂這些,還請夫人賜教。”

    杜嫵蝶一見陌生人就容易害羞,她摸了摸臉,怯怯說:“這種香料名叫浮月,是從西域來的,侯爺的副將要送夫人這種香料的確很適合,只是……”

    “只是什麼?”時詡追問道。

    杜嫵蝶說:“這香料從西域而來,昂貴是一回事,還稀有難尋。”

    時詡摸着下巴眯着眼,他曾拿着景聆給自己的香囊問過幾個商人,他們從香囊裏辨別出了一堆自己從未聽過的香料,卻獨獨沒有叫浮月的。

    所以,景聆是騙了自己。

    時詡牙關緊咬,眼露寒光,被欺騙的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燒。

    景聆,她竟然騙我……

    時詡既生氣又失望,可他始終覺得不對勁,依杜嫵蝶的話說,這只是一種普通的西域香料,那麼景聆完全沒有理由騙自己,況且以景聆的身份地位,即使這香料再貴,她也不至於因爲疼惜這些錢騙自己吧。

    這其中必定另有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