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籠中雁 >第四十七章 櫃坊
    晚風輕起,夜幕降臨。

    折柳在宮門外等了許久,見到景聆從宮裏出來,便將手裏的斗篷攤開,披在景聆身上。

    “這幾日夜裏風大,小姐注意身體。”折柳一邊給景聆繫着斗篷一邊道。

    景聆淡笑着被折柳扶上了馬車,“盛安城內妖風不斷。”

    馬車裏燃着火盆比外面暖和,折柳猶豫地從袖口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景聆,她說:“小姐,這是今兒早上寄到府裏的信。”

    景聆愣愣地將那信接過,她一眼認出信封上寫着的“景聆親啓”是時詡的筆跡,便迫不及待地將裏面的信紙抽了出來。

    時詡的信寫得不長,可景聆每看一行心裏就跳得快一分,攥着信紙的手也更緊一分。

    她用微黃的信紙擋住了自己的臉,在心裏默唸着字字句句,彷彿時詡的話音就輕柔地落在她的耳邊。

    離別不過三五日,心中甚是想念。

    礁川一行不負期望,小狐狸且寬心。

    今日夜裏許能回到盛安,屆時再將你攬入懷中,將後話說與你聽。

    景聆的脣在不知不覺間抿緊,不知是不是車廂裏太悶的緣故,她突然感覺自己的臉頰燙了起來。

    她佯裝冷靜地將信紙折入信封中,輕咳着掀開了窗簾,讓冷風從她臉頰上急促而過,紓解她臉上的燥熱。

    過了少頃,她才轉回了身,好整以暇地坐在火盆邊,眼睛定定地盯着夾在炭盆中間的小火焰。

    馬車即將駛入永安坊,景聆想到那句“屆時再將你攬入懷中,將後話說與你聽”,心臟就不受控制地瘋狂亂跳。

    景聆突然說:“折柳,你待會兒先回去吧,我去侯府一趟。”

    折柳有些不解:“今日天色已晚,小姐若要拜訪,可以明日再去。”

    景聆已經等不及了,她心裏有一株小芽潛滋暗長,彷彿隨時會刺破她胸前的皮肉,從身體裏衝出來一樣。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時詡,她從來沒有這樣迫切過。

    她真的希望,時詡回到家中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自己。

    “我有東西落在侯府了,急需。”景聆不假思索道。

    折柳看着景聆急躁的模樣心生詫異,她感覺現在的景聆就跟十一二歲情竇初開時一模一樣,那時候的景聆會因爲賀遷送自己一個東西高興半個月,而現在的景聆,也會因爲時詡的一封信就能丟掉自己這麼多年磨礪出來的冷靜。

    折柳知道景聆是想去見時詡,她忖度了片刻,說:“那……這更深露重的,小姐當心彆着涼了。”

    馬伕把折柳送回了鎮國公府,景聆把馬伕也趕了下去,自己騎着馬掉頭,往侯府的方向駛去。

    武安侯府外一片沉寂,景聆隔着車廂,只能聽見外面呼呼而過的風聲。所幸馬車裏準備了多餘的炭,讓她這一夜不至於那麼難捱。

    景聆把火燒得旺旺的,眼睛就盯着火盆裏灼眼的赤紅,漸漸地便感到眼睛發澀,可她不敢完全睡去,她的耳朵還得留意馬車外的動靜。

    景聆攏了攏身上的斗篷,她從未感覺盛安的夜如此漫長。

    四更末,景聆在朦朧的睡意中聽見了一陣重蹄聲,她倏地拉開了門簾,眯着乾澀的眼睛望向聲音傳來的南街,星夜之下,她隱隱看見有人影從漆黑的街道盡頭朝侯府奔來。

    人影越來越近,景聆抱着手爐的雙手便更緊了些。

    是他嗎,是他嗎?

    景聆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少年騎着馬從路口竄出,月光讓景聆看清了來者的容貌。

    時詡勒緊繮繩翻身下馬,牽着赤霜直奔府門。停在門口的馬車吸引了時詡的注意,他便扭頭多看了一眼,而這一眼便恰好與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撞了個正着。

    時詡的腦中空白了一瞬,緊接着,他便扔了繮繩朝馬車奔去。

    “你怎麼在這兒?”時詡微喘着氣打量着景聆的臉,疲憊的臉上帶着驚喜,他沒有想到這麼晚了景聆竟然會出現在自己家門口。

    景聆的眸子隨笑意眯起,她的手搭在時詡肩頭虛扶,下巴抵在了他的肩上,闔眼呼吸着時詡身上熟悉的清爽氣息。

    景聆在他耳畔悄聲道:“不是說要攬我入懷嗎?我就在這兒等着你。”

    時詡的手慢慢落在了景聆背上,輕笑道:“少撩撥我。外面冷,怎麼不進屋去?”

    景聆把臉埋進他的脖子裏蹭了蹭,擡起頭道:“昨天太晚了,就沒進去打擾。”

    “你在這兒等了一夜?”時詡輕輕捧上景聆憔悴的臉,一陣酸澀感忽然涌上心頭。

    “是啊。”景聆懶倦地眨了眨眼,“心疼了嗎?”

    景聆淡笑着,感覺時詡箍在自己腰間的手緊了些,下一瞬,她便感到身下一空,被風吹得冰涼的臉頓時撞上了時詡滾燙的胸膛。

    “早知道,我就不寄信回來了。”時詡抱着景聆一邊走一邊小聲嘟囔。

    景聆貼在他的胸前輕笑,她也抱緊了時詡,她能在這股溫熱裏,體會到從未有過的歸屬感。

    早朝結束後,時詡便前往大明宮求見賀遷。

    時詡在大明宮外等了少頃,李貴才踱着碎步子出來,朝時詡行了禮道:“侯爺,皇上傳您進去。”

    時詡朝李貴點了點頭,進書房時,賀遷正好批完了摺子。

    賀遷對時詡今日前來的用意心知肚明,他道:“時卿免禮,聽阿聆說你爲了刺客一事去了一趟礁川,可有查到些什麼?”

    時詡在腦中理清思緒,說:“啓稟皇上,臣去了趙府,得知那刺客名叫高鈞,他的母親曾經是趙府的一名舞伎,他幼時的確在趙家習過一段時間的武,但在八年前他的母親已經帶着他離開了趙府。”

    賀遷說:“那他母親是爲何要帶他離開呢?”

    時詡道:“八年前趙老將軍去世了,府裏的歌舞伎也都是老將軍以前喜歡的,但趙大帥對這些並沒有興趣,也是爲了節省府裏的開支,趙大帥便把一衆家伎放了出去。”

    “高鈞的父親許多年前就跟着老將軍戰死了,只剩下母親和自己相依爲命。爲了謀求生計,他的母親從趙府離開後只能去了秦樓楚館賣藝,沒多久便染了病去世了。聽說他母親臨終前有個遺願,就是希望自己能夠魂歸故里,高鈞這些年也一直在爲了給母親遷墳籌錢。”

    “我查了礁川的幾家櫃坊,半年前,高鈞的確收到了一筆錢,足足有一萬兩白銀,只不過臣的職能有限,那些銀兩是從哪裏匯過去的,臣無從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