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籠中雁 >第五十四章 夜審
    次日清晨,衆人圍在景嘯的營房中,看着景聆將軍中的迷煙一支支地拆解出來,裏面的藥物與滿丘人所使用的一模一樣。

    景嘯面色更沉,此事非同小可,他即刻將此事傳信至盛安。

    景聆和時詡在嶆城待了半個月,他們依舊沒有等來朝廷的聖旨,卻等來了滿丘的夜襲。

    夜色沉沉,黑雲密佈,幾聲犬吠從遠處響起,在空曠寧靜的山谷中迴盪。

    嶆城邊境的營地中漆黑一片,駐守在瞭望塔上的士兵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子時將過,營地右側的山崗上突然冒出了一排小腦袋。他們各個一身勁裝,體格健壯。

    尖端帶着火的箭被他們架上弓弦,箭端直指嶆城軍營,只待他們的統領一聲令下。

    蹲在草叢正中央的男人眼中映出火光,他將弓弦拉得更緊,用滿丘話低聲倒數:

    “三。”

    “二。”

    那一排滿丘士兵們更加聚精會神,只聽那男人重重地抽了一口氣,嘴脣微張。

    “嗖——”

    一支不知從哪裏竄出的羽箭劃破了黑夜的沉寂,首領的倒數聲沒有再傳來,取而代之的,是那具健碩的身體摔在地上的重聲。

    山崗上的滿丘兵們頓時慌了陣腳,他們在林間左顧右盼,彷彿在尋找那支羽箭竄出的位置。

    而就在此時,又有接連兩支箭朝他們襲來,支支正中左胸。

    這是夜色中沉默的較量。

    與此同時,被黑夜掩蓋的嶆城軍營中,一位少年半跪在瞭望塔上挽弓搭箭,他面色冷靜,氣息深沉,彷彿是夜風中最薄弱的一縷。

    “做得不錯,就像剛纔那樣,照着有火光的地方射。”時詡微眯着眼,蹲踞在舒宇身側,朝他沉聲道。

    舒宇面無波瀾,只定定地盯着對面山崗上的一團行動緩慢的火光,他屏住呼吸,羽箭在頃刻之間離弦而出,像掙脫束縛的猛獸一般撲入山崗。

    赤紅的火花瞬間墜地,另一團火焰嘶吼着撲向那具溫熱尚存的屍體,舒宇眉目微皺,又在電光火石之間架起一支箭射出。

    山崗上接連折了好幾個同伴,一個滿丘兵恍然大悟,他將手中的箭扔到地上踩滅,又大喊道:“快丟掉手裏的箭!”

    其餘人聞聲響應,山崗間頃刻沒了光亮。

    時詡拍了拍舒宇的肩膀站起,營中的軍隊早已整齊待發,時詡朗聲道:“開門,抓活的!”

    軍營的大門一開,榮英便率領着數百兵卒從嶆城傾瀉而出,悶雷一般的馬蹄聲震人心魄。

    黑雲散去,弦月給山川草原鋪上了一層銀光,嶆城兵沒入山中,叢林中燃起密密麻麻的火把。山崗上的寂靜不過維持了片刻,很快,交戰聲、喊殺聲、利刃劃破皮肉的聲音便不絕於耳。

    丑時末,榮英清點着人數,押着幾個沒有逃脫的殘兵敗將回到營中。

    不遠處傳來雞鳴,嶆城營中的所有人一夜未休,那幾個滿丘兵被關在柴房中,等待時詡親自審判。

    柴房的門一開,那幾個滿丘人便擡起了頭,用惡狼般的眼神盯着時詡。

    時詡在他們身上環視了一圈,露出一抹輕蔑的笑。

    “你們滿丘人次次都搞夜襲,真是索然無味。”時詡冷笑道。

    一個滿丘人怒視着時詡,用帶着滿丘口音的魏國話罵道:“你這個,奸詐的混蛋!”

    時詡微微挑眉,坐在了張易搬來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幾個無能狂怒的滿丘兵,指着那人道:“這個不錯,還會說魏國話,張參軍,就從他開始吧。”

    “是。”張易輕點着頭,指示幾個兵卒將那人拉到時詡跟前。

    那人的手腳上都拷着鐵鏈,被人摁着肩背還用滿丘話混合着魏國話邊走邊罵,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榮英嫌他聒噪。朝着他的腿彎處一記猛踹,那人雙腿一軟,頓時跪在了時詡跟前。

    “卑鄙!”他扭過頭朝榮英怒罵。

    時詡冷漠地注視着他張牙舞爪,隨即便抽出了劍懸在他的脖子上,那人肩膀一顫,才終於消停了下來。

    時詡滿意地勾起脣角,沉聲道:“想活嗎?”

    滿丘人輕哼一聲別過了頭,道:“做你們魏人的俘虜是我的恥辱!你殺了我吧!”

    “呵。”時詡微偏起腦袋,冷冷地笑了一聲,“看來,是個不怕死的。”

    時詡收了劍,蹲身對他平視,滿丘人眼裏的怒火依舊不減,胸腔伴隨着口鼻的呼吸微微起伏。

    時詡露出一抹陰沉的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很欣賞你不畏懼死亡的勇氣,但我怎麼會讓你的勇氣有用武之地呢?”

    言罷,時詡便站了起來,他的面色倏然變得嚴肅,完全沒有了剛纔與滿丘人說話時候的放浪不羈。

    時詡指着牆邊積了一層灰的十字木樁,沉聲道:“把他綁去上面。”

    張易吩咐了幾個兵卒後走到時詡跟前,拱手道:“侯爺,您這是……”

    時詡笑道:“讓他在死前創造最後一點價值。”

    那幾個兵卒動作快,就時詡與張易這兩句話的工夫,那滿丘人已經被綁上了木樁。

    時詡抽出一把短刀,朝那人咧嘴一笑,隨即又迅速揚手,將短刀釘在了他腦後的木樁上。

    時詡終於從他臉上看出了一絲懼意,時詡站直,道:“在這之前,我先問你幾個問題,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那人瞪着時詡,扭頭冷哼。

    時詡並不把他倔強的舉動放在眼裏,他從懷裏掏出一支在白山上拾到的迷煙,道:“這是你們滿丘軍中使用的迷煙,我問你,哪裏來的?”

    那人的餘光從時詡手中一掠而過,他揚起下巴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滿丘軍隊使用的,當然是偉大的滿丘人民創造的。”

    時詡俊朗的眉眼頓時沉了下去,他緊緊盯着那個滿丘人的臉,不肯放過他臉上露出的每一分神色,“那我再問你,你們三王子身邊有一個叫蒙爾度的魏人謀士。”

    滿丘人在聽見“蒙爾度”這三個字時目光滯了一瞬,時詡又繼續道:“你在滿丘軍中待了這麼久,不至於關於他的一點風聲都沒聽說過吧?”

    那人咬了咬口腔中的軟|肉,粗聲道:“我不知道。”

    時詡面色緊繃,心尖上終於在這一刻冒出了火:“好一個不知道!”

    他猛地將木樁上的匕首拔出,時詡看向候在一旁的幾個兵卒,示意他們過來。

    時詡道:“在我們大魏有一種刑罰叫做凌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