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籠中雁 >第七十六章 真相
    一連放晴半月,整個盛安春意盎然,氣溫也一日比一日高。

    昨日景聆剛從太后宮裏出來,經過御史臺時便遇見了尉遲章,尉遲章告訴景聆,車嘉從夷洲回來了。

    景聆託尉遲章給車嘉帶話,想請他到平康坊的茶館裏坐坐,可車嘉卻以公務纏身,分身乏術,拒絕了景聆的請求。

    景聆獨坐在茶館中吹着茶麪上的熱霧,她倒是對這位被貶之後幾年都未得到升遷的監察御史更感興趣了。

    大明宮內,賀遷正勤勤懇懇地批着奏章,他最近的精神越來越不好了,明明纔剛休憩不久,他倒又覺得睏乏了。

    李貴佝僂着腰掀簾而入,他通報道:“皇上,車嘉車大人求見。”

    賀遷醞釀已久的瞌睡頓時一精神,他連忙道:“快請他進來。”

    李貴輕應了一聲退了出去,過了少頃,門簾再次掀開,一個穿着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車嘉今年快四十歲了,十七歲便進士及第,也曾是盛安豔絕一時的人物。

    車嘉先恭敬地給賀遷行了禮,賀遷見到他了很高興,道:“仲文啊,朕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你了,今日前來,可是夷州有什麼事?”

    “噢,”車嘉拱手道:“啓稟皇上,夷州一切安好,臣此次前來,是有另一件事要稟報皇上。”

    賀遷緩緩擱了筆,認真地看着車嘉:“仲文請講。”

    能讓車嘉親自跑來一趟的,想必不會是小事。

    車嘉道:“臣昨日剛回盛安,就受到了來自鎮國公府景小姐的邀約。”

    “阿聆?”賀遷的眉頭倏然皺起,“她與你素無交情,找你做什麼?”

    車嘉頓了頓道:“臣聽聞在她之前武安侯就來御史臺找過臣,但臣那時候還沒有從夷州回來,據說景小姐與武安侯情真意切,因此臣猜想景小姐應該是在替武安侯找臣,臣怕當年之事泄露,所以並沒有去見她。”

    “當年?”賀遷的下巴高高揚起,“聽聞武安侯在嶆城時見到了王度,這王度倒真是個顧念舊主的人,當年朕以爲他與時將軍一起戰死在了嶆城,卻不想他竟然跑去了滿丘,還成爲了於昊的軍師,這可是你們的疏漏。”

    車嘉連忙跪下,道:“是臣等當年辦事不力。”

    賀遷笑着,目光瞥向書桌上的一盆白掌,不動聲色地說:“仲文不必急着請罪,原本在這世上,紙就是包不住火的,有些事情,武安侯遲早都會知道。”

    車嘉緩緩擡頭,雙眼左右滾動着像是在揣測賀遷的心思,“那皇上的意思是……”

    賀遷蒼白的面頰上勾起一抹笑,他輕敲着桌面,忽然拿起白掌旁的剪刀,張開刀刃,懸在了一株白掌的兩側,“依照阿聆的性子,想必她是不會就此罷休的,她一定會再尋機會找你,下回,她若是再請你去喝茶,你就去,並且她問你什麼,你實話實說就是了。”

    賀遷話音剛落,他的手邊就傳來“啪噠”一聲,綠葉之間已沒了花的蹤跡。

    賀遷的笑意卻更甚,阿聆啊,你不是說自己是忠誠於朕的嗎?如今你知道了真相,又會如何選擇呢?

    果不其然,車嘉很快就再次見到了景聆,只不過這一次並非景聆主動邀約,也不是在車嘉想敷衍就能敷衍得掉的場合。

    建升帝五年三月十六,尚書右僕射姜憲病逝,舉國哀悼。

    景聆也是在這時候再次遇見了車嘉。

    景聆是與太后一同前來悼念姜憲的,太后與姜憲的幾個遠房表親坐在耳房,看上去哭得很傷心。

    姜憲一輩子沒有兒女,所以很多喪葬禮儀都是由尉遲章這唯一的學生在代辦,包括來哭喪的賓客,也是尉遲章在接待。

    耳房與堂屋僅有一牆之隔,屋外哭聲陣陣,景聆在陣陣喧囂中忽然聽見尉遲章喚了聲:“車御史。”

    景聆聞聲便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踱着碎步子挪到了耳房旁,車嘉身着一身素服,髮髻梳得一絲不苟,他剛在姜憲的靈牌前磕完頭,正朝尉遲章作着揖,嘴裏說着“節哀順變”一類的話。

    車嘉與這位新上任的長官顯然不相熟,二人只是禮貌地寒暄了幾句後,車嘉就轉身離開了堂屋。

    景聆側目看了看還在與姜憲的表親們一起掉眼淚的秦太后,隨即便出了耳房跟上了車嘉。

    姜憲的官職高,閱歷深,在朝中也算得上是德高望重,因此來府中悼念他的人也多。

    車嘉像是急着趕着上趟一樣,走路極快,景聆穿過烏泱泱的人潮,終於在車嘉即將跨出姜府府門時叫住了他。

    “車御史。”

    姜府府門前的一塊前坪還比較空曠,景聆見車嘉已經轉過了頭,自己也快步走了上去。

    車嘉見來者是景聆,澄澈的眸子在這一刻微微沉了沉,心裏正暗暗斟酌着自己該怎麼回景聆的話。

    景聆眉眼帶笑,先朝車嘉行了禮:“車御史。”

    車嘉上下打量着景聆,隨即也展出一抹笑,他拱手道:“景小姐有何事?”

    景聆朝着府內四周張望了一番,說:“大人,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前面有家茶樓,不知大人是否願意賞臉?”

    車嘉哈哈一笑:“但憑景小姐安排。”

    今日車嘉的態度倒是令景聆有些意外,她脣角噙着笑着說:“大人請。”

    出府後,景聆的馬車先行,車嘉的馬車則跟在車後,景聆怕他會突然變卦,幾次都不放心地掀簾後望,一直到二人在茶樓前先後下了馬車,景聆懸在心裏的大石頭才落了下來。

    茶樓中的人不多,景聆和車嘉選了個靠窗的位子坐,等着茶樓夥計上茶的間隙,景聆率先開了口:“前些日子我託尉遲大人約車御史,車御史託詞事務繁忙拒絕了我的邀約,原本我以爲車御史是個鐵面無私的人,今日一見才知道,原來車大人如此隨和。”

    茶樓的夥計倒了兩杯茶分別放在二人手邊,車嘉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只好端起茶盞,用茶麪上騰起的熱霧掩飾自己臉上的尷尬。

    車嘉頓了頓,道:“前些日子我剛從夷州回來,有不少事情還需要我去整理登記,原本想着得了空了就給景小姐賠個不是,沒想到我卻被察院的事情忙昏了頭,一時竟然忘了,還希望景小姐不要怪罪纔好。”

    景聆端起茶盞輕輕抿了口燙茶,隨即道:“車大人是爲民謀福祉的人,我若是因爲這些事情就怪罪了大人,豈不是顯得我小肚雞腸了?”

    車嘉緩緩放下手裏的茶,他說:“景小姐言重了,不知景小姐今日找車某是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