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籠中雁 >第一百一十九章 離間
    琅玡王賀隱是先兆豐帝最小的兒子,她的女兒賀月憐,景聆從前在太后身邊也見過幾次。

    聽聞賀隱與夏侯烈私交甚篤,此番陳王逼宮他也出了一份力,這想必是夏侯烈牽線搭橋的功勞。

    賀月上下打量着景聆,圓潤的杏眼中夾雜着幾絲意外。

    掌櫃站在櫃檯後不解地看着三人,對問了折柳一次,折柳這才上前對掌櫃道:“是,掌櫃修好了嗎?”

    掌櫃從後面的抽屜裏取出鐲子,道:“早就修好了,就等着姑娘您來拿呢。”

    賀月憐緩緩走向景聆,福了福身道:“許久未見到景小姐了,哦……如今得叫武安侯夫人了吧……”

    景聆淺淺一笑:“月憐郡主。”

    折柳取了鐲子回來遞給景聆,道:“夫人,您看看怎麼樣?”

    匠人在玉鐲斷裂的位置鑲上了幾條小金邊,那人的手藝極佳,完全看不出任何瑕疵。

    景聆心裏還算滿意,摩挲着那鐲子心道:“金玉良緣也不錯。”

    賀月憐朝那鐲子上看了一眼,隨即稱讚:“夫人這鐲子真是漂亮,料子也好,又潤又透。”

    景聆衝她笑了一瞬,將鐲子擠進手裏,道:“月憐郡主髮髻上的蝴蝶步搖纔是精緻。”

    賀月憐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擡手碰了碰頭上的金蝴蝶,滿面春風道:“是前幾日太妃賞賜的,我進京遲了兩日,沒趕上太妃的壽宴,今日也是來給太妃挑份賀禮的。”

    景聆在袖子裏捏了捏鐲子上鐫刻的金花,薄脣微啓:“太妃愛好奢華,郡主你如此用心,太妃一定會喜歡的。”

    賀月想了想,說:“夫人擡舉我了,我今天都快把盛安的首飾鋪子逛遍了,也沒有找到什麼適合太妃的首飾。”

    “是嗎?”景聆眉頭微蹙,面露關切,隨後越過賀月憐走到櫃子前,從中挑出了一支簪體鏤空的點翠簪子,轉身對賀月憐道:“郡主看看這支如何。”

    賀月憐轉身,看見景聆手中的簪子頓時眼前一亮,“呀,夫人這是從哪裏找到的?真漂亮。”

    景聆隨手把簪子遞給賀月憐,“就在這裏面隨便挑的。”

    賀月憐望着那支簪子眼睛裏都冒出了星星,顯然是對這支簪子愛不釋手,“真好看。”

    後面的掌櫃見賀月憐對那支簪子那樣中意,便上前道:“二位真是好眼光,這支簪子是江南來的,盛安別的鋪子裏都還沒有這個款式,我這兒,是第一家。”

    景聆也笑着附和道:“掌櫃這裏還有與這支簪子相似的嗎?”

    掌櫃笑道:“那自然是沒了,前兩日就有幾個姑娘看中過這支簪子,可她們覺得太貴了,所以今日才讓這簪子遇見了有緣人。”

    賀月憐看着那簪子越看越喜歡,便爽快道:“幫我把這支簪子包起來吧。”

    掌櫃頓時喜上眉梢:“好嘞!”

    掌櫃把髮簪放入精緻的軟盒中遞給賀月憐,這時,一直跟在景聆身後的守衛統領看了看外面的天,上前提醒道:“夫人,時辰到了,該回府了。”

    景聆淡漠地掃了他一眼,淡笑着對一臉疑惑地賀月憐道:“不好意思啊郡主,今日我得回府了,先失陪了。”

    賀月憐笑着搖頭:“今日還要多虧了夫人。”

    景聆:“無妨,能幫到郡主,我很高興。”

    景聆的耳邊又傳來了統領帶着催促意味的咳嗽聲,景聆這才道:“那我先告辭了。”

    賀月憐:“夫人慢走。”

    景聆被折柳扶上了歸程的馬車,折柳給景聆換了手爐裏的炭,道:“如果我沒有記錯,李太妃是不喜歡點翠的。”

    景聆靜默着擡眸,接過手爐粲然一笑。

    先兆豐帝時,江南的一個刺史上貢了兩套點翠髮飾,兆豐帝分別賜給了作爲皇后的秦琰與貴妃李紜衣,秦琰本就不悅,又從別處打聽到李紜衣的那套髮飾是她找皇帝求去的,心裏頓時生出來嘲諷。

    後來秦琰也着人打了兩套點翠的髮飾,一套在李紜衣生辰時送給了她作賀禮,又在同日出宮,將一模一樣的另一套施捨給了盛安街頭的乞丐。

    李紜衣覺得自己受到了折辱,連夜便將秦琰贈給自己的那套點翠髮飾扔進了荷花池中,秦琰聽到這個消息後也沒有急着告狀,而是日日呈現一副鬱鬱寡歡之態,這便讓兆豐帝起了疑心。

    得知真相的兆豐帝怒意橫生,暴怒之下,將李紜衣遣去了陳王的封地客州。

    景聆捏着手爐,柔軟的指尖在手爐上輕磨,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見李紜衣看見那支簪子後的神色有多麼精彩了。

    正如景聆所料,賀月憐當日夜裏就趁着晚膳的工夫將那支簪子送給了李紜衣,李紜衣興致勃勃地打開盒子,愉悅的目光卻在見到那支簪子的那一刻凝固了。

    賀月憐見李紜衣面露不虞,怯怯問道:“太妃是不喜歡嗎?”

    李紜衣冷笑,“啪”的一聲蓋上了盒子,她把精緻的楠木盒隨手甩在桌上,上挑的眼尾滲透着寒意。

    這一刻,賀月憐的心都提上了嗓子眼。

    李紜衣雙手抱在胸前,冷聲道:“這簪子,是你自己挑的?”

    論賀月憐再遲鈍,此刻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她頓了頓,緩緩開口:“臣女在首飾鋪裏遇見了武安侯夫人,這是……是她幫臣女選的……”

    李紜衣倏地瞪圓了眼睛,像餓虎一般身子朝前傾,嚇得賀月憐登時站了起來倒退幾步。

    “你與景聆有勾結?”李紜衣面露兇光,質問道,“你怎麼敢的啊?”

    “沒有,臣女只是偶遇了她。”賀月憐連忙辯解。

    李紜衣卻步步緊逼,周身氣壓極低,“盛安這麼大,你怎麼就偏偏遇上她了?”

    賀月憐心亂如麻,她不知道爲什麼李紜衣看到這支簪子後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慌忙搖着頭道:“太妃,您若是不喜歡這支簪子,臣女下回就給您送別的……但臣女與景聆是真的不熟啊……”

    “哼!”李紜衣冷哼一聲,拿起桌上的盒子就朝賀月憐臉上扔了上去,起身道:“帶着你的東西滾出去!”

    “是……”賀月憐低着頭,面紅耳赤地將盒子撿起,藏入衣袖,她福了福身道:“那臣女告退了……”

    “快滾。”

    李紜衣話音冷漠,賀月憐連連退了出去。

    離開陳王府後,賀月憐獨自坐在清冷的馬車上,想到剛剛李紜衣對自己的態度,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委屈。

    與別的皇親比起來,她的父親琅玡王雖然沒什麼權勢,但也是兆豐帝的親弟弟,她這些年在封地長大,衣食無憂,何曾受過這種委屈?

    這樣想着,賀月憐便感到鼻子一酸,滾熱的溼潤便從泛紅的眼眶中止不住地涌了出來,她實在是想不通,自己犯了什麼錯。

    待賀月憐下車回府後,琅玡王一眼便看出了賀月憐不對勁,於是問了她發生了什麼事情。賀月憐把在陳王府發生的事情說給了琅玡王,琅玡王一聽當即就明白了,是景聆害了自己的女兒。

    深更半夜,武安侯府外傳來一陣喧囂,宛若利劍一般,劃破了冬日裏的清淨。

    景聆正窩在榻上,拿着針線繡着些新奇的小花樣,這時折柳端着新茶走了進來。

    折柳把茶盞擱到桌上,道:“夫人,府外吵起來了。”

    景聆秀眉微挑,繼續着手裏的動作,慵懶地開口:“怎麼了?”

    折柳道:“是琅玡王來了,在外面大罵不止。”

    看來,那份特地爲李紜衣準備的禮物,她已經看見了。

    景聆倏地笑出聲來,道:“他進不來,就讓他罵個夠,再過一會兒,估計陳王就要過來了。”

    景聆輕撫着布料上的牡丹,線圈繞着手指打了個結,“你說,陳王會不會放他進來呢?”

    折柳思忖片刻,說:“既然陳王還想利用夫人您,就要確保夫人性命無虞,而琅玡王性格蠻橫暴躁,我想,陳王是不會讓他進府的。”

    “琅玡王怕是恨不得殺了我,而陳王卻要阻止他殺我。”景聆笑意更甚,她拾起剪子,剪短了餘線,“這府門外,該有多熱鬧啊。”

    如景聆所料,半個時辰不到,陳王就從王府快馬加鞭地趕了過來,問清楚琅玡王是爲何待在此處後,便勸他回府,將事情交給自己解決。

    琅玡王當然不願意,自家女兒被人陷害受了委屈,他哪裏有不討回來的道理?

    陳王只好再好言相勸,但陳王越說,琅玡王心裏就越不舒服,把賀月憐弄哭的還是陳王自己的母妃,他都還沒找陳王|興師問罪,陳王倒先勸起自己來了,自己好歹也是他的小皇叔,有他這麼做外甥的嗎?

    琅玡王拿着大刀往地上一按,粗着嗓子道:“賀遼,有些事情本王都還沒有找你算賬呢,若不是因爲你把景聆放出了侯府,又怎麼會給景聆機會陷害月憐?說來說去,這最大的錯,就是在你身上!”

    陳王面色一沉,反駁道:“我母妃厭惡點翠這件事情衆所周知,月憐郡主粗心大意,這才惹了我母妃發怒,這明明是月憐郡主自己的問題,琅玡王怎麼還賴到本王身上了?”

    “我家月憐年紀尚小,又在封地長大,怎麼會知道你母妃這點事兒?”琅玡王剜了陳王一眼,陰陽怪氣道:“要我說,當年秦太后所爲並沒有什麼不對,倒是你母妃自己小肚雞腸,才被皇兄趕出了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