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裙下臣 >第117章 難言之隱
    李翊走後,陸晚身子很沉,卻沒有睡意,在窗邊獨坐了許久。

    胸口空落落的,心煩意亂。

    腦子裏卻涌進許多事情來,樁樁件件,接踵而來。

    這些事情中,最讓她憂心的,是與李睿的婚事,還有弟弟阿晞一直沒有着落。

    最讓她煩心的,卻是與李翊這場本不該有的糾葛。

    她安慰自己,他今日這樣離開,他們之間,大抵不會再有往來糾纏了。

    如此,她也就少了這樁煩惱,以後都不用再理會他……

    她用力甩甩頭,要將他從腦子裏徹底甩掉,可等她回到牀上,牀闈間全是他留下來的痕跡和味道,他擦拭身子留下的帕子,也擱在那裏……

    忍着身子的痠痛,陸晚爬起身,打開衣櫥,取出乾淨的被褥牀寢,將牀上的那一套從裏至外,統統換下,一迸扔了……

    一直忙到晨起,她喝下一碗避子湯,本想梳洗一番,去上院給祖母請安,可看着鏡中的自己,面容實在憔悴難看,就讓蘭草去上院回稟一聲,推說身子不舒服,晚間再去給祖母請安。

    蘭草去後,陸晚去榻上躺下,渾渾噩噩的睡着。

    心裏有事,她睡得很淺,朦朧間,聽到外面有人在說話,可等她再去聽,聲音又不見了……

    陸晚迷迷糊糊的睡到中午,太陽光太刺眼,隔着窗紙都晃眼睛,她終是醒了過來。

    蘭草見她醒了,笑道:“姑娘醒了,這下沈太醫終於不用再等了。”

    說罷,就要起身往門外去。

    陸晚不解的叫住她:“沈太醫來了麼?”

    蘭草道:“一大早就來了,聽說姑娘在補覺,不讓我們叫醒你,一直在穿堂裏等着。”

    陸晚這才隱隱想起,先前睡夢中聽到的說話聲中,似乎有沈植的聲音。

    她看了下時辰,已經正午了,他竟等了這麼久?

    “你怎麼不讓沈太醫先回去,我的病又不打緊。”

    蘭草頗是無奈道:“奴婢說了,可他不肯,執意要等,奴婢也拿他沒法。”

    陸晚連忙起身往穿堂去。

    青竹院陳設一切從簡,這個時節,穿堂那裏,只四周掛着竹簾擋光遮暑氣,居中置着方桌竹凳。

    陸晚打簾進去時,看到沈植伏在桌上,正專注的寫着什麼,連她進去,都沒察覺。

    刺目的光亮透過竹簾縫隙,篩剪成千絲萬縷的光線落在他身上,彷彿在他身上籠上一層淡淡的,飄浮的光圈,襯得他的身姿面容,宛如嫡仙臨境。

    又似在她夢境裏一般……

    陸晚怔怔看着,腦海裏全是上世他的身影。

    “娘娘,這劑藥方,宜文火慢熬,您去歇着,下官來守着火爐……”

    “娘娘,夜深露重,您不宜再睡在這榻上了,會凍着身子……”

    “娘娘,下官不會辭官,會一直守着陛下,陪着娘娘……”

    清俊出塵的男人,陪着她在昏暗沉悶的乾清宮病牀前,熬過一個又一個黑夜白天,成了她黑暗人生裏最後的一點光亮,也用他微薄的力量庇護她到最後……

    腦子的身影與眼前的人影重疊,陸晚按下心口翻涌的心酸難過,上前輕輕喚道,“沈太醫。”

    沈植擡頭見到是她,揚脣一笑,正要開口,手中毛筆上的墨汁卻‘叭嗒’一聲掉在書頁上,他想也沒想,急忙擡起衣袖,將沾到的墨汁吸乾淨。

    牙白色的衣袖瞬間被墨染黑一片,他卻歉然的站起身,同她拱手。

    “抱歉,將陸姑娘的書弄髒了。”

    陸晚這才發現,他方纔書寫的書頁,竟是她那本醫書。

    見陸晚拿起醫書翻看,沈植有些羞郝道:“方纔……方纔我閒來無事,想起上回同姑娘說起的藥理知識,有幾個地方沒有同你講詳細,就託蘭草姑娘將姑娘的醫書取來,代姑娘補上了……”

    目光落在醫書上面一筆一畫格外工整仔細的註解上,陸晚空落的心裏慢慢回暖,朝他真摯笑道:“沈太醫有心了,多謝你。”

    沈植看着她臉上的笑容,有片刻晃神,臉上耳根浮起一絲可疑的紅暈。

    他慌忙側過身子去打開藥箱,不讓她看到自己的失態,嘴上道:“今日要給陸姑娘換藥方了,在下先替姑娘診脈……”

    陸晚想起李翊對他們的懷疑,眸光一暗,婉拒道:“沈太醫,多謝你這段日子的悉心照拂,以後就不麻煩你了……”

    說罷,讓蘭草拿來荷包,遞到他面前,笑道:“這是這段日子沈太醫的診金,多謝。”

    看着伸過來的手,沈植拿着脈診怔愣着,似乎完全沒想到,她會突然不讓他給她看診了。

    他立刻想到是方纔自己的唐突冒失,讓她不適了,不覺羞愧道:“陸姑娘,是不是在下讓你有負擔了?”

    清俊的臉上浮起愧色,可眼神卻清澄明亮,他又堅定道:“你放心,從今後往後,我只專心給你看病,絕不會再有逾越之舉……”

    陸晚見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還往他自己身上找錯,心中不忍,只得道:“不關你的事,是我喝不下那麼多苦澀的藥了,所以……”

    “那好辦,我將藥方製成藥膏,裏面多加蜂膠,這樣就不苦了。”

    沈植放心一笑,將脈枕放好,朝她做了請的姿勢。

    陸晚遲疑着沒有動。

    他醫術高超,一把脈,就能把出近期她服過什麼藥。

    可晨起她喝下的,卻是避子湯……

    沈植看着她遲遲沒有伸手過來,這纔想起,她並沒有答應讓他繼續替她診脈。

    他神情微滯,爾後收起脈枕,站起身朝她歉然笑道:“是我唐突了,望陸姑娘見諒。”

    說罷,背起藥箱,連忙朝外走去。

    見他明顯被傷害到,陸晚心頭如被滾水燙過。

    她回身喚住他:“沈太醫,我很願意讓你替我看診,只是我有難言之隱……”

    沈植腳步停下,回頭看向她,衝她寬慰一笑,“陸姑娘放心,我只關心病人的病症好壞,其他事情,我絕不打探……”

    陸晚握緊拳手坐回桌前,朝他笑道:“那好,請沈太醫繼續給我看病開方吧。”

    沈植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略顯蒼白的小臉上,眸光裏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神情。

    下一刻,他返回桌前,重新取出脈診。

    陸晚將手放上去,釋然一笑。

    這一身的污穢,有又什麼好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