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阿姐早就見過阿孜公主了？”
問出這句話時，阿晞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可還是疑惑不解。
阿姐明明天天守在宮裏，又是何時與阿孜公主見過面的？
陸晚告訴他：“在她進京之前，阿姐就在路上見過她了。”
李晞再次怔住。
陸晚又道：“我看到阿孜公主的第一眼，就覺得她跟你很合適，所以纔會想辦法撮合你們在一起……”
李晞嘟囔道：“哪裏合適了……”
陸晚柔聲道：“阿孜公主與我們不同，她生活順遂，天性純善，人又熱情，像個小太陽一般，又很勇敢，所以阿姐覺得她能給你帶去溫暖，與你很合適……”
陸晚看出弟弟的心思已發生了改變，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果然，聽到陸晚對阿孜公主的誇讚，李晞不以爲然道：“她纔沒有阿姐說的那麼好，單是勇敢這一件，她就做不到。”
陸晚笑盈盈的看着他，“爲何呢？”
聰明如阿晞，已看出阿姐是在套自己的話，他臉上發燙，故做一臉嫌棄道：“她最怕疼了，上次不過嗑了一下額頭，就大驚小怪，哭痛不止……這樣的人，哪裏配得上‘勇敢’二字？”
陸晚臉上笑意更深，這明明是人家小姑娘藉故向他撒嬌罷了。
難道李翊說阿晞，其他方面聰明過人，卻唯獨在情之一事上，空白如紙，一無所知！
陸晚道：“可是她敢勇敢的向你表達她對你的情感，還敢向皇上請求賜婚，這樣的勇氣，試問世間有幾個女子比得上？”
陸晚的話，令阿晞臉上越發滾燙起來，不以爲然道：“她這是臉皮厚，與勇氣不相干…”
看到阿晞羞紅的兩頰，陸晚心裏一片瞭然。
雖然他嘴上硬，但他這般反應，明明已是對阿孜公主上心了。
知道弟弟臉皮薄，而且他對情之一事，知之甚少，陸晚也不急着戳破他，而是一本正經道：“既然你不喜歡她，那待阿姐回城後，就親自去找阿孜公主說清楚，讓她不要再糾纏你。再讓皇上趕緊給她另賜了婚事，這件事，就此揭過不用再提了……”
聞言，李晞臉色微微一滯，將眸光轉向水澗裏的魚杆，悶聲不說話。
陸晚輕輕推了推他手臂：“可是又捨不得了？”
李晞心思被阿姐瞧破，越發面紅耳赤，俊美的臉龐紅得像個猴屁股。
“我纔沒有，阿姐不要亂說……”
“那好。我來之前，已與皇上商議過，將阿孜公主嫁給五皇弟做側妃。聽聞昨夜的宮宴上，五皇弟看到阿孜公主的舞蹈後，一直稱讚不已的……”
“五皇子不行，他的正妃善妒又跋扈，他又是個軟柿子，一切都聽五王妃擺佈，如果阿孜公主嫁給他，以後定會受盡那個妒婦的欺負，她又那麼蠢，只怕只有被欺負的份了……”
不等陸晚說完，李晞已忍不住開口反對。
“那就六皇子吧，他雖然愛好女色，府裏妻妾成羣，但想必以阿孜公主的美貌，定能得到他的寵愛。”
釣竿晃動，阿晞提起魚杆，魚鉤上吊着一尾巴掌大的魚，李晞剛剛準備收線取魚，聽到阿姐要將阿孜公主嫁給花名在外的六皇子，只覺心口一緊，顧不得取魚了，回頭對陸晚急聲道：“他更不行，他風流成性，又豈會對她好？”
阿晞回過神來，看出阿姐是在故意試探他，不覺慌亂起來。
而在聽到阿姐要將阿孜公主許婚給其他人後，他心裏空空的，這種感覺之前他從未有過，很陌生，也讓他很不適合。
如此，他呆在當場，不知所措。
下一息，他轉頭看賂半空中掙扎的魚，藉機扯開話頭，問陸晚：“阿姐，這條魚不甚大，要不要留下？”
陸晚道：“先把魚從鉤子上取下來，再決定它的去留吧。”
阿晞依言收線取魚，將它放進木盆裏。
魚兒在魚竿上掙扎了會兒，重新入水後又遊動起來。
阿晞看着木盆裏的魚，眉頭微擰。
阿姐方纔的話，意有所指，他豈會聽不出來？
陸晚知道他智慧，適時點撥他道：“阿晞，人的一生中有很多時候，我們都會陷入像你方纔這樣的決擇中——不知道要如何決定某件事情的去留？”
“阿姐想告訴你的是，這個時候，我們的選擇並不只有去與留，還可以將它暫時擱下，如這木盒裏的魚一樣，留下它來慢慢想。”
“而你與阿孜公主之間的事情，亦如此。”
李晞眸光微動，心思也跟着晃動起來。
陸晚趁熱打鐵道：“阿姐看得出你對她並非完全反感，你不如先別急着拒絕她，再多給自己和她一點時間，與她再多做相處後，再做決定？！”
李晞眸光一直緊緊緊隨着木盆裏的魚，半晌沒有回陸晚的話。
陸晚沒有催他，給他時間想清楚。
阿晞的這個問題，不止是他對阿孜公主的選擇，更是他是否能有從上世的陰影裏走出來勇氣……
山風輕拂而過，葉子沙沙輕聲。
阿晞不由想起前世，他因爲身子上的殘缺，被李睿羅衡身邊的人嘲笑戲謔。
他們扒掉他的衣褲，圍着他唾罵吐口水，將他當怪物一樣虐打戲弄。
他永遠忘記不了他們打量他時的目光，所以即便這一世，他的身體完好無缺，他還是不敢讓人看到他的身體。
而如果成親，他勢必要與未來的妻子坦承相對。
他能做得到嗎？
阿晞心裏痛苦難定，恰在此時，木盆裏的魚游到阿晞的手邊，嘴脣輕輕觸了觸他的手指，大大的眼睛也瞪着他。
這一刻，阿晞彷彿看到了某人瞪着大大的杏眸看着他的樣子。
上一世的陰影讓他難以擺脫，可若是放棄她，他心裏的空落感似乎也很不好受……
良久，阿晞重重嘆出一口氣，回頭對陸晚道：“阿姐，我可以試着與她再相處下去，可她不能太早逼着我成親，也不能太過主動……”
聞言，陸晚全身一輕，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明媚亮麗起來。
“好的，我會告訴她讓她收斂一些，以後都由你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