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內,縣令命人打開了箱子。月光照在白花花的銀子上,反射出的光,耀眼灼目,足足二十箱銀子,若是堆在一起,足有小山那麼高。
“大人,糧食呢?”
禹州的糧商眯着眼睛,看着貪婪的縣令,問道。
縣令一拍手,衙役們將裝在麻袋中的米,用推車推了一趟又一趟,一萬斤的大米,五十斤一袋,足足裝了兩百袋。
……
府衙外。
“你們幹什麼,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竟然敢硬闖府衙,都給我滾回去,否則,別怪刀劍無言。”
衙役抽出了腰間的佩刀,阻攔着想要衝入府衙的災民。
“呸!”
衝在最前面的男人狠狠地啐了一口痰,他指着衙役的鼻子大罵道:“我們都要被餓死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原本我們以爲,糧食喫緊,臨安縣也沒有多少存糧了,我們餓着肚子,只求孩子能夠熬過去,可事實呢,我們的青天大老爺府上到底有多少存糧?他用朝廷撥下來的賑災銀都幹了什麼?是,我們命賤,但我們也不是路邊的螞蟻,想讓我們死,還不允許我們反抗。”
“今天,我就算是死在這裏,也要衝進去看看,看看裏面倒地有沒有存糧。”
男人說着,不顧一切的衝了過去。
衙役下意識的揮舞起了手裏的刀,黑暗中,一顆石子劃破了夜空,一下將衙役手裏的刀擊飛。
男人猛地一撲,將衙役撲倒在地,後面的人前赴後繼的衝了上來,不顧一切的衝進了府衙。
府衙內院。
一切發生的都是如此突然。
縣令與禹州糧商還沒反應過來,災民們就好似十分熟悉地形一樣,在領頭幾人的帶領下,輕車熟路的衝進了後院。
看着一地的銀子與數百袋的糧食,災民們頓時愣在了原地,眼底似有水霧蒸騰而起。
他們想起了餓死的親人,想死了此時躺在寒冷的帳篷中,苟延殘喘的親人。
他們的眼底赤紅一片,嘴裏發出難以形容的聲音。
似悲鳴,似怒吼。
他們看着站在銀錢與糧食裏、衣冠楚楚的臨安縣縣令,只想讓他也感受感受食不果腹的滋味,讓他也感受感受親人死在眼前的痛楚,若臨安縣沒有存糧,他們雖死無怨,可這裏有,這裏有足夠他們度過一整個寒冬的糧食。
“你們瘋了嗎?竟然敢強闖府衙,來人,將他們都給我轟出去。”縣令眼底的慌亂一閃而過,轉而化爲凌厲的寒光,他大聲斥責着衆人,並命令衙役將人趕出府衙。
衙役們抽出腰間的刀,朝着災民逼近。
他們想要靠着鋒利的武器使災民恐懼退怯,但隨着他們的靠近,災民們非但沒有後退,反而一步步的邁步向前。
在數以百計的災民面前,即便是拿着刀,衙役們也並無勝算。
縣令看着不肯退怯的災民,已然知曉今日不能善了,但若屠戮百姓,他這臨安縣令,便算是坐到頭了。
想到這些,他突然開口質問道:“你們幹什麼?爲什麼要擅闖府衙,你們可知這是何等罪過?要受什麼極刑?”
“罪過?極刑?我們都要餓死了,還怕什麼?你既然不給我們活路,我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墊背。”
“什麼?”
縣令一愣,似並沒有聽懂般追問道:“本官什麼時候不給你們活路了?”
災民們瞧着他竟然還在狡辯,不由怒喝道:“你用賑災銀買了糧食,卻不開倉放糧,反而將糧食高價賣給禹州的糧商,你現在竟然問我們,什麼時候不給我們活路?”
該死的,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縣令懷疑的掃視了身邊的衆人一眼,而後驚訝的張大了嘴巴,臉上浮現出一抹受到污衊後的憤怒與愴然:“一派胡言,本官雖然不是治國良才,但也不是貪官污吏,你們到底是從哪裏聽來的這等胡言?”
“胡言,那一地的錢財與糧食你要如何解釋?”
“如何解釋?”縣令冷笑一聲,他怒視着在場的衆人,眼尾末梢卻藏着一抹被人冤枉後的受傷,他指着地上的錢財與糧食,聲音悲切的說道:“本官不正在用賑災銀購買糧食?”
“啊?”
災民們瞪大了雙眼。
是這樣嗎?
難道是他們冤枉了縣令?
人羣中,卻有一人大聲喊道:“大家別聽他胡言亂語,這絕對不是賑災銀,若不信,大家大可以衝過去看看,賑災的銀子上都有國庫的印記,這些銀子絕對沒有!”
又有另外一人喊道:“縣令大人,你若說的都是實情,敢讓我們上前去驗銀子嗎?”
該死!
他當然不能讓他們檢查。
他皺了皺眉,喝道:“不要胡鬧,賑災銀豈是你們能檢查的,若是混亂之中少了一些,你們就算是有八條命也不夠賠的,本官念你們是被人矇騙,也是無心之舉,所以饒了你們這一次,若再有下次,本官定不輕饒。”
“好了,都退下吧,明日一早,本官自會放糧。”
聽說明日放糧,災民們頓時有些退縮了,畢竟他們闖入府衙也不過只是想求一條活路。
“呵,你說得好聽,放糧?你打算放多少,不過是哄騙我們的說辭罷了,大傢伙可不要被他騙了,若他只是放出幾十斤糧呢?那日後我們怎麼辦?若是我們今日相信了退縮了,而後卻造成了親人的離世,難道不會悔恨終身嗎!”
“今天,咱們必須將糧食都帶走!”
“對,都帶走!”
“不要聽他的!”
隨着一聲聲的煽動,災民剛剛熄滅的怒火再次被點燃了起來,他們憤怒的將擋在面前的衙役衝撞開來,朝着縣令衝了過去。
“擋住他們,擋住!”
縣令的怒吼聲最終淹沒在了人羣之中。
南詩影坐在牆頭上,看着眼前混亂的一幕,幽幽的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