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啄着淺笑,巋然不動的立在原地,就那麼靜靜地看着那個嬤嬤,絲毫也沒有進入景仁宮的打算。
那嬤嬤看了南詩影一眼,突然轉身,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那個宮女的臉上,大聲斥責:“不長眼睛的東西,是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對王妃娘娘無理,還不趕緊跪下請罪。”
這番話,雖然是在罵這宮女,但怎麼聽,怎麼都有一點指桑罵槐的意思,南詩影眼底的笑意越發的深了。
那宮女捂着臉,走到南詩影面前跪了下來:“奴婢有罪,請娘娘責罰。”
南詩影擡手,摸了摸宮女的腦袋,語氣輕慢的笑着寬慰道:“真是可憐啊,明明是奉旨行事,如今卻要被人責罵,不過也對,誰讓你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呢,以後聰明一點,你瞧瞧這位,還有這位,可都比你聰明多了。”
南詩影指了指嬤嬤,又指了指王公公。
宮女低着頭,不敢搭話,但垂在身側的手卻緊緊地攥成了拳。
嬤嬤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心中不由冷哼了聲,臉上卻是掛滿了恭敬的笑容,朝南詩影行了個禮:“王妃娘娘,太后娘娘還等着您呢。”
“催什麼?”南詩影擡頭,凌冽的眸光一閃而過,那撲面的氣勢卻讓一直跟隨在太后身邊的嬤嬤也忍不住心生駭然。
她垂下頭,疊在一起的手緊緊相握。
“記住我說的話。”
南詩影的聲音落在宮女的耳中,就像是惡魔的低語,即便明知道邁出一步迎來的也許是萬丈深淵,但還是忍不住向裏窺探。
她笑了笑,邁步走進了景仁宮。
景仁宮內,大殿正中央的鳳椅上,坐着一個年約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她穿着暗金色的衣裙,頭頂着鳳釵,眼角的皺紋流露着歲月帶給她的風韻,縱然年華流逝,她以不付年輕,但歲月卻沒有減少她通身的風采,反而平添了一抹從容與沉靜。
比起她,站在她身邊的南鳶兒,就像是一個青澀的果子,除了年紀帶給她的緊緻與飽滿之外,沒有任何可以與之相提並論的地方,就像是一個頗有姿色的丫鬟。
“臣妾參見太后娘娘。”
南詩影款步走進大殿,衝着太后行了一禮。
這是南詩影嫁入王府之後,南鳶兒第一次見到她,她,不一樣了,以前的她就連說話時都垂着頭,根本就不敢直視別人的眼睛,然而此刻,縱然是面對太后,她竟也能毫不畏懼。
更何況剛剛,太后身邊的宮女竟然因她遭受了責罰。
南鳶兒在觀察南詩影的時候,南詩影卻沒有將南鳶兒放在眼裏,只是嘴角含笑的凝望着太后。
“你就是南詩影?”
太后娘娘手裏攆着一串珠串,絲毫不提讓南詩影免禮起身的事,反而詢問道。
南詩影自顧自的直起身,笑着問道:“怎麼,娘娘見過另外一個南詩影嗎?”
“妹妹,休得無禮。”
太后還沒開口,南鳶兒就忍不住的訓斥了起來:“你怎麼能在太后面前如此放肆?還不趕緊向娘娘請罪。”
南鳶兒沒想到南詩影竟然變得如此牙尖嘴利,往日,每次她訓斥她的時候,她總是一臉怯懦的不敢反抗一句,如今嫁入了王府,就覺得自己有了靠山了嗎?竟然敢如此對她說話,簡直是可惡至極。
她垂着臉,似沒想到南詩影竟會如說話般,臉上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眼圈瞬間就紅了。
她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似是震驚委屈到了極點。
太后娘娘輕輕地拉過南鳶兒的手,寬慰的拍了拍,而後擡起眼簾,望向南詩影的眼中迸發出一抹凌厲的寒光,厲聲怒斥:“放肆!”
南詩影卻絲毫不懼的笑了笑,反而對南鳶兒道:“聽見了嗎,就連太后娘娘也說你放肆。”
“哀家說的是你,攝政王妃!”
南詩影條挑了挑眉,她嘴角依舊掛着淡淡的笑容,但眼底卻冷冽的沒有一絲笑意:“臣妾就說,堂堂的丞相千金怎麼能如此尊卑不分呢,原來是太后娘娘您慣的啊!”
“果然是牙尖嘴利。”
太后握着珠串的手猛然緊縮,眼底的憤怒一閃而過,而後像是從未動過肝火一般,微微垂下了眼簾。
南詩影卻道:“娘娘這又是從誰那聽說臣妾牙尖嘴利的?難不成又是出自這位未來的‘皇后娘娘’之口?”
“好了!”
太后不悅的打斷了南詩影的話,沉聲道:“你跟一個小輩計較什麼。”
南詩影笑了:“娘娘教訓的是,臣妾確實不該跟小輩計較。”小輩兩個字,南詩影刻意加重了語氣。
南鳶兒臉色突變,極力的控制着才控制住了心中想要將南詩影碎屍萬段的怒氣。
這個南詩影,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外界都說她面容醜陋,爲人粗鄙,南鳶兒也常在她耳邊提及這南詩影有多麼的軟弱可欺,如今一瞧,竟然全然不是,她這長相縱然是放在花團錦簇的後宮,也是無人能及的絕色,比起被世人稱讚的南鳶兒,更有一種蓬勃的生命力。
鮮活,凌厲,光芒萬丈。
而她的脾氣。
她只是站在那裏,輕描淡寫的笑着,就給她一種似是紀靳墨立於殿前的錯覺。
這樣的人,竟然被當成廢子嫁給了紀靳墨?
蠢貨!
太后不禁罵起了南朝尹。
而她卻也不得不開始思量,這南詩影到底是一直隱忍不發,還是……此時的南詩影,並非彼時的南詩影。
她,還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