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見如故,不沾半分算計。
這與南詩影聽說的宇成烜大爲不同,南詩影眼尾輕掃,瞧了紀靳墨一眼,紀靳墨捏起茶杯,仰頭飲茶,放下茶杯的時候茶杯一時脫手摔在桌上,茶杯頓時四分五裂,飛濺出的茶水與茶杯碎片就像是長了眼睛一般,朝着宇成烜遞出玉佩的手濺了過去。
“殿下!”
季斐面色突變,驚呼出聲。
宇成烜面不改色的拋起玉佩,抽出腰間的摺扇,豁然打開,手腕輕轉,扇面籠住了襲來的碎片與茶水,隨意一甩,茶水與碎片便原路返回,速度甚至比濺來時還快了幾分。
“王爺!”
臨淵官員緊張的叫出了聲。
紀靳墨將手探入南詩影腰間,抽出銀針,屈指輕彈,銀針撞在碎片之上,碎片又在瞬間碎成了粉末,粉末吸吮掉了本就寥寥無幾的茶水,裹着茶水於空中墜落,銀針卻沒有被碎片阻了去路,似帶起一股勁風,徑直的朝着玉佩she了過去!
宇成烜手裏的扇子脫手,不知是何種材質的扇面竟直接將銀針擋住,銀針落地的同一時間,玉佩自半空墜落,展開的扇面恰好接住了墜落玉佩,宇成烜伸手拿住扇柄,胳膊後襬,卸去了下落的所有力道,又在扇面貼近桌子的時候翻轉手腕,將玉佩扣在了桌上。
二人的交手轉瞬即逝,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就已然結束。
瞧見宇成烜與紀靳墨二人誰都沒有受傷,季斐與臨淵的官員同時舒了一口大氣,尤其是臨淵的官員,季斐只關心宇成烜的安慰,但作爲臨淵接待大離使臣的陪行官,無論是紀靳墨受傷還是宇成烜受傷,他都推卸不了的責任。
天知道剛纔紀靳墨動手的他有多惶恐。
南詩影捻起桌上的銀針,狠狠地瞪了紀靳墨一眼,她抽出腰間的針包扔在了桌上,想了想,又把針包扔在了地上。
這番舉動,着實讓季斐幾人摸不着頭腦。
紀靳墨輕笑出聲,他拿起茶壺替她斟了杯茶,算是賠罪:“知道了,回去就賠給你一套新的銀針。”
聽紀靳墨這般說,南詩影的面色才緩和了幾分。
合着這位是怪紀靳墨不打招呼就用了她的銀針?敢跟紀靳墨甩臉子的,普天之下怕是沒有幾個人吧!
季斐再次加深了對二人友情的看法。
他側頭,瞧着殿下的側臉,餘光又掃了掃被扇面按在桌上的玉佩,從他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玉佩透過扇面露出的形狀。
似乎從見到鳳巒開始,殿下的狀態就有些奇怪,說不上哪裏不對,看好像又哪裏都不對,季斐一時無法想明白這其中的原因與深處。
宇成烜攥着扇柄的手用了些力,手背上的青筋微微tu起,抿着的嘴角半翹不翹,似是在笑,又似是沒有。
季斐覺得此時的殿下,就像是一個灌滿了油的油桶,而火焰就在這油桶不遠處蒸騰燃燒,灼熱的氣息正讓油桶的桶壁發熱變形。
最可怕的不是情緒上的爆炸,而是爆炸之前的壓抑。
季斐:“……”
殿下是否有些太執着了?
南詩影的態度其實已經是拒絕之意,以宇成烜的聰慧自是不會不懂,只是此時,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步,已經讓南詩影無法在說出任何拒絕的話。
對方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人物,而是大離的皇子,是距離大離皇位最近、最有可能成爲皇儲繼任皇位的人,這位此時瞧着霽月清風溫潤玉如,但骨子裏的驕傲與矜貴絕對無法改變。
若在拒絕,就不僅僅是拒絕了,而是打臉了。
南詩影在紀靳墨開口之前,伸手按住了玉佩,就這麼按着將玉佩拿到了面前,衝着宇成烜拱手道謝:“既如此,我就卻之不恭了!”
見南詩影收了玉佩,宇成烜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紀靳墨此時的臉色卻不太好看,只不過他雖然不喜宇成烜的舉動,卻也不會在南詩影做出決定之後,用強硬的態度試圖讓其改變心意。
紀靳墨起身前,餘光掃了南詩影一眼,南詩影順勢起身。
“殿下,在下還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語落,她轉頭對音兒道:“音兒,伺候好殿下,今日殿下的一切花費,都記在我賬上便是。”
音兒起身,笑着答應:“好,音兒知道了!”
宇成烜沒有挽留,起身相送。
她離開後,宇成烜沒有在環採閣逗留一秒,便也離開了。
回到驛站,季斐那顆提着的心才真正的落了地。
往日他只在旁人的耳中聽到過紀靳墨的大名,自也知道這位臨淵的攝政王面若桃李心似修羅,只是比起武人對他的恐懼,季斐一直覺得是因爲他們被紀靳墨打破了膽,可今日,縱然他因爲鳳巒的緣故而收斂了幾分,可季斐還是在他望向殿下的目光裏瞧見了滿天的血色。
也只有殿下,才能直面而不懼吧!
只是比起這些,季斐更好奇殿下爲何要將玉佩送於鳳巒,更不明白,那冷心冷情惡名在外的紀靳墨,又怎會對鳳巒如此不同。
這鳳巒,有毒吧他!
其實季斐有一件事沒敢深想,是真不敢想,他不敢去想殿下將那枚代表着‘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鴛鴦玉佩送給鳳巒的真實原因。
他可以任性。
但大離的皇帝不可以!
大離的皇帝需要子嗣!
宇成烜自是不知道季斐心中所想,想來,也不在乎,他自從環採閣回來之後,就一直抱着小花站在驛站院落裏的銀齡樹下。
小花拱了拱他的手,擡頭看他。
“嚶嚶嚶?”
(主人你怎麼了?)
小花的聲音落在宇成烜的耳畔,宇成烜沒有低頭看它,而是繼續瞭望着遠處,聲音縹緲,似是從亙古之外的地方傳來。
“無事,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