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剛剛彈劾的有多大聲,如今就有多安靜。
“王……王爺,您殿前失宜,不尊聖上,有辱……”
被紀靳墨拎住脖領舉到半空的言官聲音發顫,但仍開口數落着他此番舉動實乃放肆至極,只是梗着的脖頸沒能撐上多久,就在紀靳墨的注視下軟了下來。
紀泓覺得皇叔真是越發的放肆了,不過卻也明白唯有這樣,朝臣們纔會只能仰仗於自己這個陛下。
他欠皇叔的,何其之多!
這樣想着,紀泓忽然一拍扶手,勃然大怒:“紀靳墨,朝堂之上你公然對朝臣出手,你眼裏可還有國法可還有朕?”
紀靳墨拎着言官,回首望向紀泓,神色冷厲,臉上像有一塊化不開的冰,縱是嘴角微揚,也給人一種陰鷙狠戾的感覺,他不緊不慢的輕啓薄脣,聲音凌冽:“臣不過是在爲陛下肅清朝堂,懲處這些口無遮攔的東西罷了,陛下何至於發雷霆之怒,莫不是陛下覺得臣該因他們的公然構陷而叩首認罪?”
“王爺,爾等並無構陷,您昨夜闖入丞相府內帶走朝臣之妻,這……”
“哦?王大人說的言辭鑿鑿,是親眼瞧見了?”紀靳墨沒給他將話說完的機會,言辭鋒利的反問道。
王大人一時語塞,他看?他看個屁,當時已然夜深,他的宅邸與丞相府又不在一條街上,他能看見個鬼!
他之所以會彈劾,還不是因爲凌晨收到了丞相遞去的信,信上名言,紀靳墨率兵圍困南府,爲了王妃抓走了未來皇后的生母劉氏,若非如此,他們又豈會朝會開始就聯合彈劾。
只是沒想到這紀靳墨好不要臉,竟然拒不承認!
“並未,只是……”
“王大人既然沒有瞧見,又在這裏胡言亂語什麼?莫不是受了旁人的指示意圖誣陷本王?”紀靳墨再次打斷了王大人的話,直接給他扣了一個構陷之罪,王大人運了口氣,這纔沒有被他氣吐了血。
“王爺,臣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您敢說您昨夜沒有率兵包圍丞相府並帶走丞相的夫人嗎?”
王大人眼睛瞪得滾圓。
“帶走了!”紀靳墨痛快承認。
“既然王爺承認了,那又爲何說我等誣陷?”王大人持續輸出,頗有些要與紀靳墨殿前激辯的架勢。
“那你可知道本王爲何率兵圍困丞相府?”紀靳墨反問。
王大人冷笑:“因爲王妃!”
紀靳墨點頭:“對,因爲南朝尹挾持王妃脅迫本王!”
王大人:“……”
什麼玩意?丞相挾持王妃威脅王爺?
這說辭對不上啊!
王大人朝南朝尹看了一眼,紀靳墨瞧見王大人的目光,嘴角微揚:“怎麼,王大人不知道?還是說某些人並未向你們提及本王圍困丞相府的根本原因?嘖,王大人真是一把好搶啊,任旁人拿捏着,讓往裏戳就往哪裏戳!”
言官動了動嘴,終究是沒有開口。
兩方的話對不上,可紀靳墨未經陛下允許便率兵入城便是大罪,更何況他還帶走了丞相夫人,這些罪名按在任何一個人的身上都是抄家滅門的大罪,他們如今不過只是彈劾罷了,最終目的也不是治他的罪,而是想要救出丞相夫人,南鳶兒不日就要被擡進宮裏,於情於理,他們都不能讓劉氏遭了紀靳墨與南詩影的毒手。
於是有朝臣開口道:“王爺,究竟丞相有沒有挾持王妃我等不知,可丞相夫人到底是陛下冊封的誥命夫人,不是王府裏的奴才,豈是你想動用死刑就能動的?您這番舉動可將法理放在了眼中?可將陛下放在了眼中?如此行徑未免太過狂悖了吧!”
“王爺,先無論丞相是否挾持了王妃,就算是挾持,您自能進宮讓陛下做主,何以要私下動用雷霆手段?”
“王爺……”
朝臣們紛紛開口,絲毫不在乎在這件事裏,南朝尹到底做了些什麼,只是一味的指責紀靳墨,到底是一羣用筆桿子討生活的文臣,就是比武將們能言善道,將白的說成黑的,將黑的說成白,指着鹿都能言其是馬。
當真是巧舌如簧!
“皇叔,若丞相真的挾持了王妃,朕自會爲您爲王妃做主,可您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自己動了私刑,您此番舉動引得羣臣憤懣,聯名彈劾,朕當真不能爲了維護您而讓百官心寒,讓天下百姓以爲皇室貴胄便能爲所欲爲……”紀泓痛定思痛,咬牙說道:“這樣吧皇叔,您只要將劉氏送回南府,朕就當這事從未發生過。”
“陛下,您怎麼能維護王爺至此,陛下……”
“好了!”
紀泓怒吼一聲,壓下了羣臣的不滿。
這君臣配合倒是破有默契,一唱一和的直接堵住了紀靳墨所有的話頭。
他自是可以抗旨,可到那時,他縱是再有理也會變得沒理,當然,紀靳墨您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可在大離與臨淵開戰的當下,若是傳出他自視軍功、試圖用邊境百姓以及一干將領的命威脅朝臣威脅陛下的傳言,那麼他將民心盡失。
焉知,民能載舟亦能覆舟,他若想奪得皇位唯有篡位這一條路,篡侄子的位本會被天下人戳脊梁骨,他若是在傳出爲了權勢地位而枉顧百姓性命的流言,那他最後即便是將紀泓拉下皇位,也休想坐穩那個位置。
朝臣這些年一直迫於紀靳墨的威勢,一直未曾敢與他作對,只是以前他縱是再過分,也沒有拿朝臣親眷開刀,可自從王妃入府之後,他卻將屠刀揮向了官眷,如今是丞相的親眷倒了黴,可明日呢?以後呢?這刀會不會揮在他們的妻兒身上?誰都不敢去賭。
武將們沒有開口,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到了秦千城,秦千城當年曾參與了那場屠殺皇屬大軍的戰役,自那次之後便歸入了紀靳墨麾下,可結果如何?就因爲他的女兒得罪了王妃,便前後接連死亡了。
王爺對待舊部之女都如此心狠,他們又怎能不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