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婉給小曼開了門，小門踏過外堂走入內室，躬身拜見。
南詩影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回話。
小曼乖巧的坐在了椅子上，南詩影遞給她一個橘子，小孩子長得就是快，這才幾日不見，又比之前高出了班頭來，目測已經將近一米五了，她有些欣慰，嬤嬤在天有靈，該是能放下心來了。
嬤嬤很少同她說起母親的事情，怕惹她傷心，南詩影融合了記憶後，並未有任何關於母親的訊息，她找小曼來，其實也只是想問問，嬤嬤可曾同她提及過什麼。
“小曼，嬤嬤可曾向你提及過我的母親？”
小曼握着橘子，肯定的點了點頭：“提過的！”
“都說過些什麼？”
小曼凝眉苦思，那時候她還小，祖母在她耳邊說過許久有關夫人的事情，可她只記得說過，說過很多，但具體的內容是什麼，她記不清了。
那時候她還小，每天都在餓肚子，餓的實在受不了了，她就會提前去給小姐取飯，躲在廚房外的垃圾道上，從廚餘桶裏翻些東西來喫。
有一次被孋婉居的丫鬟看見了，她被狠狠地打了一頓，她們說，就算是將廚餘餵豬，也不會賞給她喫。
她們罵了許多，小曼獨獨只記住了這一句。
她其實不想生氣的，如今也不算是生氣，只是忽然想到這件事，想要將那些個欺辱她毆打她的人通通塞進廚餘桶中，讓她們喫喝拉撒都在桶裏罷了。
她抓着橘子的手越抓越緊，橘子都險些被攥出水來。
小孩子不太會掩飾自己的情緒，南詩影擡手抓住了小曼的手，輕柔的掰開她的手指，將橘子拿了出來，感受到包圍着自己的手的溫度，小曼從痛苦的記憶中回到了現實，她擡起頭，目光撞進了一雙溫柔而平和的眸子中，她感受到了眸子裏傳出來的、對她的深深地憐愛與關切之情。
小曼鼻子有些發酸。
她就是個卑賤的丫鬟罷了，哪裏值得小姐這樣的愛重。
南詩影剝開橘子，橘子的甜膩果香蔓延而出，她將剝好的橘子重新放在小曼的手心裏，對她道：“這橘子是從嶺南運來的，果肉細膩，清甜可口，甚是好喫，若是想不起來，便先不想了。”
往日的回憶若太過痛苦，不想也罷，縱然是她也無法忘卻南詩影所受之苦、不能寬恕劉氏之流，又何況是一個孩子。
小曼低下頭，愣愣的看中手裏的橘子，嶺南，對，嶺南！
她一下子站了起來，揮舞着手裏的橘子滿臉的喜色：“小姐奴婢想起來了，是嶺南，夫人來自嶺南！”
祖母曾說過，嶺南的橘子最是香甜了。
有一次她在廚餘桶裏撿到了半個橘子，那橘子，又酸又苦，還混着菜飯發酵的臭味，但她還是喫的很開心。喫完後她端着小廚房的下人扔給她的沾染上了灰塵的饅頭，開心的回到了院子裏。
祖母將髒掉的饅頭皮剝下來給她喫，然後纔將白淨的饅頭遞給小姐。
她一邊喫着饅頭皮，一邊喜滋滋的對小姐與祖母炫耀自己今天撿到了個橘子，小姐問她橘子好喫嗎，她搖了搖頭：“不好喫，又酸又苦，也不知道那些個貴人爲什麼愛喫這種東西！”
她說話的語氣其實是帶着些喜悅的，有一種我喫到了小姐都沒喫過的橘子的那種喜悅，她以爲自己隱藏的很好，可回想起來，祖母該是聽出了她話中的含義，纔會說出下面的話來，祖母說：“不是的，橘子很甜水很多，尤其是嶺南的橘子。”
“比糖還甜！”
“那府裏姨娘小姐們喫的，都是嶺南的橘子嗎？”
“當然不是！”
“自夫人死後，南朝尹便不會再差人去嶺南買橘子了。”
“爲什麼？”
“因爲那裏是夫人的故鄉，也是他們相遇的地方。”
夫人才是這個府上最得寵的人，若夫人未死，她們的小姐將會穿着錦衣羅緞，喫着玲瓏珍饈，便是橘子，喫到的也只總比別人的甜。
小曼不在竊喜，她當時想的都是，若這輩子能喫上一次嶺南的橘子，便是下一刻死了也值。
可她現在手裏攥着嶺南的橘子，想的卻是若祖母還活着，那該多好。
南詩影微微一愣。
嶺南？
母親來自嶺南？
那不是藥王谷所在的地方嗎？
“玄一，派人前往嶺南，祕密的查！”
嶺南這個地方有些過於特殊，雖然單憑一個地名不能看出什麼，可若外界傳言爲真，岳母當真是南朝尹愛而不得的白月光，那麼依照南朝尹這個人來分析，能讓他如此的女人，怕也不會是一個尋常百姓家的女子。
“是！”
玄一領命。
至於要如何尋找，如今看來，只能借一下劉氏的畫像了。
“小姐，奴婢……”
小曼快速的將橘子扔進了嘴巴里，向後錯了一步，就要躬身告退，南詩影一把拉住了小曼的手腕，轉頭看了紀靳墨一眼，紀靳墨起身，從櫃子裏捧出一疊衣服，放在了南詩影手邊。
南詩影鬆開小曼的手腕，用手丈量了一下小曼的尺寸，緩緩舒了一口氣：“還好我之前讓人將衣服往大了做的，若不然，真可能小了。”
“來，拿去！”
南詩影將衣服塞給了小曼。
“小姐，奴婢有衣服！”
“一年四季一身黑衣嗎？”
南詩影之前忙暈了，直到過年時才發現小曼的衣服種類與顏色可謂是單一到了極點，一個小丫頭，穿這些暗色做什麼。
“可奴婢是影衛啊？”
南詩影轉頭，瞪了紀靳墨一眼。
紀靳墨剝着橘子的手微微一頓，聲音沒有什麼上下起伏的情緒，開口對小曼道：“影衛第一準則，服從命令。”
小曼一下繃直了身子：“是！”
“那小姐，奴婢下去了啊！”小曼抱着衣服，詢問南詩影。
南詩影無語的擺了擺手：“走吧走吧！”
“奴婢告退！”
小曼抱着衣服倒退到外堂，這才轉身離開。
“哎！”
望着關上的房門，南詩影嘆了口氣。
紀靳墨趁她張嘴，將橘子瓣放進她的嘴裏，南詩影順勢閉嘴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