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聲推卻紙巾，握了握手掌，含笑道：“顏色很漂亮。”
“綠色在色彩學上，既不是暖色，也非冷色，是一種非常中性、寧靜的顏色。”
棠意禮偏要唱反調：“在中世紀，綠色代表邪惡。”
秦聲：“在中世紀，有時也代表愛。”
棠意禮無話。
秦聲倒底是大前輩，進入專業領域，總叫棠意禮有種叫板無門的感覺。
祕書知道大小姐脾氣，趕緊介入，拉回正題。
“請坐，秦先生，這是我們棠總的女兒，總經理，棠意禮小姐。”
秦聲頷首。
三人一起落座，棠意禮居中，盡主人本分，還是聊回生意，問秦聲有什麼合作意向。
秦聲：“我剛剛組建了自己的品牌，準備在本土採購一批面料，主要是羊毛和絲綢、和棉織品。”
“朋友介紹我來的，沒想到是棠小姐家裏的公司。”
祕書流暢接上：“我們有固定的報價，上次您的助手來電後，價格目錄已經發了電子版，您看過了嗎？”
“嗯，看過了，羊毛和棉製品，我大致沒有問題，主要是絲綢和羊毛混紡的具體含量，我想親自來看一下樣品，然後再決定。”
“當然沒問題，那您稍等一下，我叫人去拿。”
祕書出去前給棠意禮使了個眼色，帶着哀求——是大生意，求大小姐好好對待。
棠意禮在棠豐的地盤上橫着走慣了，冷不丁要對誰好，還真有點拿不出那個勁兒。
祕書走後，氣氛一時有點冷。
棠意禮冷淡地問：“要不要喝點水。”
一轉頭，看見秦聲面前的桌上就有一瓶依雲。
這就有點尬了。
棠意禮千方百計忍住想玩手機的衝動，擡頭卻看見秦聲對着她淡淡微笑。
像只大尾巴狼。
棠意禮瞪着他，兩人正在以眼神“交流”時，會議室的玻璃門被推開，連門都沒顧上敲，祕書急忙叫棠意禮。
“大小姐，快去看看，剛纔棠總暈倒了！”
棠意禮被嚇了一跳，站起身，趕緊跟着祕書往棠豐辦公室走。
剛剛開會時，棠豐暈了一下，就被人七手八腳攙回辦公室。
這會棠豐人半躺在沙發上，臉色蒼白，難受得滿頭都是汗。
衆人見棠意禮來了，忙讓開一個縫，戴寬蹲在沙發旁邊，說：“大小姐，棠總一直說腹部痛。”
“腹痛？！”
痛到暈倒，那得有多疼啊！
棠意禮心疼父親，但也還有一絲理智，忙叫人打電話叫120。
祕書說，已經在路上了。
棠意禮挨着棠豐蹲跪下，“爸？”
棠豐已經疼得說不出話，雙眼緊閉，只是點點頭作爲迴應，其他的，什麼都無法交流了。
棠意禮忍住鼻腔的裏的酸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做什麼，才能減緩父親的痛苦。
這時，祕書接到電話，聲音透着焦急：“去哪裏找人啊！還要等多久？！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啊！”
祕書掛掉電話，迎向棠意禮銳利的目光，道：“救護車到了，但因爲有人亂停車，無法靠近樓門口，停在街角，要咱們再等等，他們打電話給交警正在找車主。”
棠意禮當機立斷：“不等了，找幾個人把我爸擡下去。”
祕書雖然是青年，但個頭比棠豐還矮一截，身量不及中年的棠豐健壯，還沒挪步，就看着體力不支。
昏沉的棠豐，正往下滑。
一圈病弱老臣來扶，根本無濟於事。
棠意禮咬牙頂上，將棠豐堪堪頂住，瞬間，蒼山落肩的重量，也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這樣的艱難，恐怕來下樓都難，何談送到街角。
就這時，棠意禮突然感覺肩頭一輕。
秦聲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接過棠意禮這邊的重量，一下把棠豐給架在肩膀上。
“救護車停在哪？”他問。
“跟我來。”
棠意禮來不及說謝，在前面帶路。
先下電梯，從廣場花園穿過，足足走了近百米，纔看到救護車的一閃一閃的頂燈。
醫護人員前來接應，四個大男人一起，才把棠豐臺上擔架，安置在車中。
“只要兩個家屬陪同。”跟着的醫生如此說。
秦聲：“我一個人也能擡棠先生，我跟你去。”
棠意禮已經坐了上去，看看氣喘如牛的祕書，果斷選了更頂用的秦聲。
她囑咐祕書：“你先回公司，幫我安撫大家，把公務處理一下。”
“好。”
……
棠豐得的是急性闌尾炎，看上去來勢洶洶，卻不是什麼疑難雜症。
救護車到了醫院，一套檢查下來，緊急安排了切除手術，手術歷時四十分鐘，就結束了，棠豐躺在觀察室裏，多呆了一會，推入VIP病房。
麻醉勁沒過，棠豐蓋着毛毯，睡得很安詳。
棠意禮坐在軟皮凳上，這纔有時間跟秦聲說了一句謝謝。
“剛剛跑進跑出，多虧有你。”
如果不是秦聲，棠意禮都不知道，一個人要怎麼應付繁雜的入園手續，和自己焦灼的心情。
天知道，她在等棠豐做手術時，心情有多煎熬，生怕醫生突然跑出來，告知一些特殊情況。
就像電視劇演得一樣。
——你爸是熊貓血，血庫告急了……
——闌尾割掉之後，發現還有腹膜炎，已經導致臟器衰竭了……
棠意禮從來不知道，自己是一個想象力這麼豐富的人，能想到這麼多狗血煽情橋段，竟生生把自己給煽哭了。
她坐在手術室的門口，望着一直亮起的紅燈，望着望着就掉眼淚了。
幸好當時秦聲去辦入院手續，不在旁邊。
不然，她事後要窘死。
“你有沒有叫祕書給棠總準備住院的個人物品？”
秦聲把處理過的單據，整齊放在桌上，提醒棠意禮。
棠意禮點點頭，“已經打過電話了。”
除了穿的用的，醫療證件外，棠意禮還叫人把家裏的加溼器搬一臺過來。
病房裏的空氣，又悶又幹燥，令人神經緊繃。
秦聲環視一圈，又仔細看過棠豐正在輸的電解質液體，一切都沒有異常後，他輕聲說：“那我就不打擾棠總休息，先回去了。”
棠意禮破天荒主動道：“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