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了，是事實。
她確實被魏然給整得夠嗆，從酒吧一路跑過來，有兩三公里的路程，穿着矮跟的靴子，跑得腳疼不說，頭暈目眩，渾身都快散架了。
棠意禮抱着樹幹，好像只掛枝的美人風箏，飄飄搖搖。十分無助的樣子，終於還是讓扳着臉的荀朗，略微無奈的鬆了口。
“你自己能走嗎？”
棠意禮規規矩矩地直起身，走了兩步，邁出樹坑。
“嗯，可以。”
荀朗叫她等一下，然後返身回到之前的人羣那裏，找到俞可，和他說兩句，又跟其他人說了什麼，然後大步流星走回來。
他拿出車鑰匙，跟魏然和俞晴說，“我先送她回去，然後再來參加活動，”他又跟魏然交待，“你正好替我，幫俞可選拔一下活動救生員。”
這次俞可把游泳俱樂部推廣到了高校裏，A大是第一站，今天是剪綵，緊接着招募活動志願者，荀朗這次就是幫忙宣傳，順便做個場外指導。
同樣的工作，魏然也能做，倒也不是非他不行。
可俞晴就有點小遺憾了。
但她看了看棠意禮有點蒼白的臉，又看出荀朗不甚明朗的神色，最後很懂事地說，“那你們路上開車慢點。”
荀朗還是開隊裏的車，通往容景公館的路，他早已駕輕就熟，一路暢通的上午，棠意禮坐在副駕駛上，總覺得今天有點奇幻。
她忍不住問：“你什麼時候從美國回來的？”
荀朗：“快一個禮拜了。”
“那你還走嗎？”
這纔是棠意禮最在意的問題，她心口緊縮着，眼巴巴地望着荀朗，已經竭力控制的情緒突然有點繃不住。
棠意禮已經開始在想，如果荀朗說過幾天就走，她要怎麼辦。
所以，當荀朗說，不走了，棠意禮反應了好一會，才猛得擡眼，看向荀朗平靜的面孔，不自覺流露笑意。
棠意禮：“真的不走了？那你的傷……”
荀朗專心開車，解釋：“那邊的醫療水平固然很好，但對於提高成績，幫助不大，還是雷教練更瞭解的我身體條件，如果想要衝擊奧運獎牌，他纔是對我最有幫助的人。”
所以，荀朗不止回來了，連醫療團隊也自掏腰包給帶了回來，接下來備戰奧運的賽季，他就算徹底紮根北市，不走了。
棠意禮聽完，歡欣鼓舞。
剛剛還戰戰兢兢，期期艾艾的棠意禮，現在反而一下輕鬆了。
荀朗把車開到棠意禮家樓下，沒有熄火，也沒有解安全帶——棠意禮並沒有起初看起來的嚴重，嘔吐只是劇烈運動後的一陣胃痙攣——她已經恢復如常了。
兩人不再需要送來送去的拉扯。
荀朗依舊恪守他的原則，拒絕無意義的曖昧。
快樂滿足沒有超過十分鐘，棠意禮迅速被打回原形，她有點狼狽，抿脣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把“上去坐坐”的話給嚥了回去。
來日方長吧。
棠意禮笑了一下，說：“謝謝你送我回來，耽誤你時間了。”
荀朗：“沒關係，注意休息。”
“嗯。”
“再見。”
她說完，轉身拉門，快步進了樓門。
……
自從荀朗回來之後，棠意禮在辦公室裏就有點呆不住了。
好像有人給她心臟栓了根繩，遠遠一扽，那股力量傳導過來，她的五臟六腑都要挪位置了。
每時每刻，她都想往體育館跑。
可現實情況不允許。
有魏然那條惡狗在旁邊，他手裏還有自己的把柄，棠意禮不敢、也不願意去招一身的晦氣。
所以，自打那回見了荀朗一面之後，又過了將近一個月，棠意禮都沒有找到機會。
春暖花開，又是一年新氣象，服裝行業在這個季節，就要開始策劃夏裝了。
會議上，王簡先彙報了一梨製衣第一季度的銷售數據，不差，但也不算樂觀。
“……穩中增長，但銷售額的起伏，還是大量依賴廣告，剝去層層成本，淨利潤只有一成。”
一成，這個數據，目前看不算醜，但要這麼下去，就很難在豐唐上市時提供助力，也就是說，可能就要失信於股東了。
股東是誰？
財神爺。
一梨製衣的資金，都是財神爺們分批給出的，如果沒有做到最初許諾——提振豐唐股價，那大概率他們也不會再支持一梨製衣的項目了。
後果嚴重。
會議室裏的氣氛凝重，棠意禮沉吟了好一會，才說：“上一次時尚雜誌的宣傳，肯定杯水車薪，我們還需要找到新的突破口，製造影響力。”
這年頭，流量爲王，各行各業現在都在盯流量的蛋糕，但這又豈是能輕易獲得的呢。
棠意禮十指交扣，復又鬆開，吩咐安妮：“先把做夏裝的事情鋪下去，流量的問題，我再想辦法。”
棠意禮下午還有課，會議在午飯前散去。
她開車回A大，先去食堂隨便喫點。
天氣轉暖，棠意禮只穿了條牛仔褲，套了件黑色絨線的大棒針毛衣，脖子上捲了幾圈同色系大圍巾，連外套都沒穿，頭小臉小，精緻如女明星。
過路女生，總有人上上下下的瞧她的穿着打扮，暗搓搓學穿搭，嘴上卻嘀咕，冷不冷啊，穿這麼少。
棠意禮當作沒聽見，買了瓶礦泉水，刷了卡，往餐廳外面走。
摩肩接踵的午飯時間，正好看見程準和荀朗他們倆，也來喫飯。
去年，程準在短池錦標賽上拿了一塊混合泳的金牌，大小也算是個名將了，可還是那麼沒心沒肺地樣子。
他跟棠意禮打招呼，恨不能叫全世界的人都聽見。
“學姐！你怎麼又漂亮了！”
“……”
棠意禮忍着暴走的衝動，看了荀朗一眼，他理了發，耳邊兩鬢短而平整，身穿一套黑色套頭的運動服，極爲利落。
他也在看棠意禮，僅僅是在看一個認識的普通人，沒什麼社交的慾望。
棠意禮最初的想攀談的心情，很快化做不自在地笑，說，嗨，你們來喫飯啊。
荀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