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蓄意攻陷 >第232章 賣掉夢想
    新聞魔咒——內容越短,事兒越大。

    推送過來的文章,一共只有五百個字,除了對荀朗的傷病,進行簡要說明外,其餘文字,只是大幅羅列荀朗職業生涯所獲的榮譽。

    用平淡的文字,寫壯闊的戰績。

    從世界短池錦標賽,嶄露頭角開始,荀朗所向披靡,全運會、亞運會、場場三金,一路拼殺到世錦賽,驀然挫敗,然後又以驚人的毅力調整到最佳狀態,再次殺回世界頂級賽場,奧運再奪三金。

    兩年裏,荀朗獲得的每一塊獎牌,棠意禮都是陪着他數過來的,不管是名古屋鹹溼的空氣,還是加州森冷的大雪,棠意禮都記憶猶新。

    她永遠忘不了,競技賽場上,被荀朗牽動的心跳,甚至可以說,荀朗爲之拼搏過夢想,也曾是棠意禮的青春。

    然而,退役的消息,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爲什麼荀朗要退役?

    爲什麼她事先毫不知情?

    哦,她也不是完全被矇在鼓裏,過去的兩個月,荀朗看過的書、出過的差、頻繁會見的人,都留下過蛛絲馬跡,只是棠意禮太粗心,從來沒有往退役上想。

    正值巔峯的運動員,奮鬥了十八年的夢想,垂手可得的時候,誰又會想到退役呢?!

    所以,荀朗爲什麼要退役呢?!

    棠意禮感覺自己好像隱隱知道答案,又不敢確信般,匆匆下樓。

    她要問清楚,一定要問清楚,退役,是荀朗自己的選擇,還是某種身不由己的,屈從。

    ……

    二樓的客房裏。

    牀頭小燈,擰到最微弱,可深黃色的光,還是劈開了黑暗。

    荀朗睡得不算沉,鼻息均勻緩慢,宿醉應該讓他不太舒服,眉頭半蹙,濃重的睫毛微顫着。

    棠意禮輕聲喚了聲荀朗,他沒反應,可她的眼淚不自覺掉了下來。

    緩緩彎膝,坐在長毛地毯上,棠意禮背靠牀側,埋頭在膝蓋間,控制不住地想哭。

    牀頭櫃上有紙,她擡手抽了張,堵在口鼻處,再一次打開手機,全網搜索。

    紀氏和體育總局,應該都不希望這件事大規模發酵,所以,才故意半夜發通稿,荀朗退役的新聞,最早爆出來的,都是晚上十一點了,試問如果不是刻意壓了熱度,爲什麼新聞發佈會的背景是下午,而消息卻晚了那麼久呢?

    理由無一不是因病傷退。

    不過,這已經不是棠意禮關注的焦點了,她搜到了一則完整視頻,聲音開到最小,慢慢地看。

    前面都是總局領導的講話,等到第5分34秒,有個女記者提問:“在黃金時期選擇退役、結婚,是不是因爲一路走來,太孤獨了?”

    話筒轉到荀朗手中,他目光筆直面對屏幕。

    “我從五歲開始游泳,二十幾年的人生,多數時間都與泳池做伴,一路走來,我從沒感到孤獨,因爲水是有生命的,身在其中,彷彿聽見有人在我耳邊說話,退役對我而言,就像離開了這位水中的朋友,會遺憾,也有不捨。”

    有個女記者繼續問:“既然覺得遺憾,爲什麼不堅持下去呢?成爲奧運冠軍,是極少的人才能實現的夢想,而你作爲幸運兒,傷病是否那麼嚴重,嚴重到無法爲夢想繼續堅持的地步呢?”

    這個問題不算友好,甚至還有點指責的意思。

    棠意禮屏住呼吸,望向畫面裏的男人。

    他剛毅依舊,在迎向鏡頭的目光,堅定不改。

    他說:“傷病並不是無法堅持的原因,而是因爲,我的夢想變了,一個人不可能永遠停在原地,夢想也會變,退役,是因爲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做,有更重要的人,需要我去守護……”

    膝頭上的手機,默默滑入地毯上。

    棠意禮捂住口鼻,眼淚順着指縫慢慢掉了下來。

    她覺得自己配不上“更重要的人”這個稱謂,也不夠格讓荀朗以犧牲夢想的代價,來守護。

    傷心的眼淚,止不住地流,卻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已經轉醒。

    一隻大手輕輕觸到棠意禮冰涼的臉頰,聲音暗啞,道。

    “你都知道了。”

    棠意禮扭頭,頓了片刻,反應過來,眼淚流得更兇了,她哽咽着,問。

    “退役……是今晚,你反常喝醉的原因嗎?”

    他啞然笑了一下:“我喝醉的原因,是魏然他們,給我灌酒灌得太猛了。”

    荀朗枕在肘彎,騰出另一隻手,屈指去勾那一顆一顆晶瑩的淚,目光純淨地像個孩子。

    棠意禮伏在他的枕邊,哭得更厲害了。

    她難過地問:“是不是因爲娶我,所以,你被家裏逼到退役?是不是爲了籌集那四十五個億,你把自己堅持了……將近二十年的夢想……都賣掉了?”

    這個世界,所有的東西,都標好了價格,只是有人賣高,有人賣低,永遠不會有無價之寶。

    連荀朗的夢想,也可以開價,只是因爲她向他索取。

    “荀朗,你能坦白告訴我嗎?”

    夏日夜風洶涌,拂去天空最後一絲雲縷,月光傾斜,灑在荀朗肩頭。

    他久久凝視着棠意禮,用至柔的眸光,給她肯定的回答。

    “我只有退役,加入紀氏,我爸才同意救豐唐。”

    正入她所料,可真的從他口中平靜說出時,棠意禮心頭鈍痛,一下一下的絞着她,呼吸都變得艱難。

    棠意禮放聲大哭。

    語言上的安慰不再頂用,荀朗撐起身體,單臂攬過棠意禮,直接把人從地上抱到懷裏。

    淡淡的酒精味,溫熱的身軀,讓一座港灣在今夜如此不同。

    棠意禮隨他一併躺下,哭得一抽一抽地說。

    “可我不想你爲了我鑽進別人的圈套裏,我不想你退役。”

    荀朗柔聲:“一個運動員的黃金時期有幾年,菲爾普斯這樣的天才二十七歲就退役了,我這樣的普通人二十四五已經是極限,不過是早退兩年,這沒有什麼。”

    “你不是普通人,你是我的荀朗……”

    你不是普通人,你是荀朗,我仰慕的,深愛的荀朗,獨一無二的荀朗。

    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與她無關,只有荀朗,爲她喫苦,她會更苦,爲她割愛,她會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