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浴缸裏，喜歡做什麼？做什麼需要更大的空間？
荀妙雲輕輕地笑了一下。
玉姨則是忙着去看女兒。
林也的臉色有點僵，仍然保持着剛纔的笑容，但眼底慢慢露出一絲狼狽。
似乎還怕被人誤會，棠意禮撲紅着臉，解釋說：“不是你們想的啦，我是說荀朗喜歡泡澡，我們現在的浴缸太小了。”
荀妙雲上來抱住棠意禮的肩膀，“哎呀，這有什麼可害羞的，你們喜歡怎樣都好，小也子，記下來沒？”
林也臉色發青，低頭說：“記下了。”
荀妙雲似是得到了啓示，牽着棠意禮又轉到其他房間，說：“荀朗的生活習慣，你比我瞭解，阿梨，你再看看，還有什麼要改進的，都讓小也子給你們弄好。”
“荀朗那個人，過日子，粗枝大葉，一點兒都不懂生活，還得你，替他想着。”
於是棠意禮就藉機提了一堆要求，什麼房間主色是米咖色啊，傢俱要意大利進口的，地板要三角鋪貼，牆壁的裝飾面，要找金色紋理的大理石，每條縫都要銜接鋪貼……
林也咬牙。
這與她原本的美式設計，相去甚遠，幾乎到了重新完全推翻的地步。
她試圖爭辯幾句，都被棠意禮以“荀朗喜歡”給駁了回去。
林也還想找荀妙雲給自己撐腰，可一說到兒子，荀妙雲只剩各種維護。
“按阿梨說的做，他們夫妻喜歡最重要。什麼巴洛克，什麼設計美學，都要給生活讓步，你說呢，小也子。”
林也徹底沒話了。
她終於看懂了棠意禮的反擊。
如果說，荀妙雲是林也的王牌，那麼荀朗就是棠意禮的王牌，這兩張牌簡單去看，好像是荀妙雲分量更重，但殊不知，人家長腿會跑，看見棠意禮搬出荀朗，荀妙雲一下就站到了棠意禮身後。
棠意禮手裏，從單張王，變成了王炸。
林也如何還能贏。
她本想給人添堵的行爲，不僅沒成功，反而叫棠意禮給她堵了一把，在未來幾個月裏，換她處處遇心魔。
給他們夫妻訂購浴缸時，就會聯想到荀朗與別的女人纏綿的畫面，安裝餐桌時，又會想到他們坐在桌旁甜蜜餵食的樣子。
林也覺得憋屈死了。
可又拿棠意禮無可奈何。
棠意禮挽着荀妙雲，一口一個媽媽媽媽的叫——
一會兒說媽媽給我們買單裝修，好開心；
一會兒又說，媽媽品味好好，請來的林設計師品味也好好，好佩服。
她把荀妙雲哄得合不攏嘴，兩人親如母女，看得林也雙眼刺痛。
所以，看完房子，荀妙雲和玉姨上車，問林也，要不要一塊走時，她說自己要回趟工作室。
棠意禮適時地說：“正好順路，我送你過去吧。”
林也扯脣笑了一下，哪怕心裏極端不想和棠意禮獨處，礙於長輩都在，還是笑着謝過，最後上了棠意禮的車。
今天棠意禮自己開的大G，上了車，先把薄羽絨外套脫掉，扔在後座，然後把空調開到最大，行駛上路。
沒外人在，兩人連演都懶得演，氣氛一時冰冷。
過了一會兒，林也率先開口：“你以爲這樣就能勸退我？”
棠意禮認真看路，穿過第一個綠燈後，輕打方向盤，把車併入左轉道。
“畢竟，這是你一直好奇和嚮往的，不是嗎？”
“我滿足你。”
“就像當年，你想體驗給荀朗當女友的風光，他也滿足你了，所以，夫唱婦隨，我也滿足你，如他當年做的一樣。”
“希望能讓你滿意。”
這話一觸倒底，什麼自尊，什麼遮羞布，全都被挑破了。
林也臉色發白，嘴脣抖了抖，竟然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反制。
最後，她咬脣，聲音低低地問：“他都告訴你了？”
“我們是夫妻，彼此瞭解一下對方的情史，不是應該的嗎？”棠意禮突然頓了一下，改口道：“哦，對，你不算荀朗的情史，他本來也沒提起你，還是我，好奇追着問，他怕我誤會，才解釋了一下。”
林也徹底要被逼瘋了。
荀朗說，她不算荀朗的情史，連他的情史都不算……他真的是這麼定義自己的嗎？
林也的臉熱辣辣地發疼，就像被人生生摑了一巴掌。
林也成長一路，備受翟府照顧，什麼時候別人對她不是客客氣氣的，如今遇上棠意禮，這個翟府新主子，一切好像都變了。
“停車，我要下車。”
林也開始解安全帶，嚇得棠意禮趕緊打右燈，把車停在緊急車道上。
“你不會現在就下車吧？這是快速路，不好打車的。”
林也扯脣諷刺一笑：“我下去了，就不用礙你眼了。”
說罷，林也頭也不回地下車，車門摔得震天響。
棠意禮從後視鏡裏，看見一個穿着全套雕牌華服的女人，站在路邊招手攔車，車流湍急，卻無人迴應。
林也忿而繼續往前走，死都不肯再搭棠意禮的車。
“死要面子活受罪。”
棠意禮冷笑，然後啓動車子，匯入車流。
寒冷的冬天，已經有了些眉目。
北市的上午，一直罩在朦朦朧朧的日光裏，沒風的天氣就是這樣，看着哪哪都灰濛濛的，等到中午太陽一出來，這座城市才稍微有點鮮活模樣。
城市高樓景觀，逐幀倒退，黑色庫裏南的車廂裏，本來安靜無聲。
所以荀妙雲出聲時，嚇了玉姨一大跳。
“在想什麼呢？”荀妙雲問身邊人。
玉姨原本是個伶俐人，今天有失水準，反應了一會，才說，沒想什麼。
荀妙云何其精明，笑了一下，卻沒什麼溫度。
“你也別想了，直接跟小也子說，讓她別跟阿梨鬧了。”
“小也子雖然是我看着長大的孩子，可阿梨纔是紀氏未來的女主人，我護着她就是護着荀朗，小也子跟她作對，就是跟荀朗作對……我相信她懂我的意思。”
玉姨立刻緊張起來，連腰板都挺了起來。
“大小姐，林也怎麼敢跟小少爺作對！她——”
“她不跟荀朗作對，可也不該跟荀朗動別的心思。”
玉姨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她也是真的無奈，爲什麼自己這輩子活得明白清醒小心翼翼，會養出林也這個心比天高的女兒。
她竟然還妄想成爲翟家真正的主人！
此刻，被荀妙雲點出來，她羞愧難當，低着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