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蓄意攻陷 >第355章 棒子和甜棗
    荀朗換了身淺色家居服,純棉的質地,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多了點清貴柔和,他坐在棠意禮對面,看着她,“病剛好,可以喫這麼辛辣的東西嗎?”

    原本棠意禮還挺盼望這個菜的,聽荀朗這麼說,眼裏的光頓時淡了一層。

    她咬着筷子尖,遲遲沒有動。

    棠豐雖然也覺得這個菜口味太重,怕刺激嗓子,但他什麼時候都是百分百女兒奴,趕緊替棠意禮說話。

    “病了半個多月,淨喫粥了,嘴裏沒味兒,喫一點沒關係的。”

    荀朗沒再出言阻止,可棠意禮還是覺得敗了胃口,低着頭就吃了一隻蟹,然後就撿了幾口清口小菜,默默地喫着。

    棠豐沒覺得有什麼,反而爲女兒能忍住口欲而高興。

    他叫女兒多喝點雪梨琵琶湯,一邊跟荀朗閒聊。

    “你們那邊的人,特別會喫蟹吧,你剝過的蟹殼還可以完整拼回去呢。”

    荀朗只用一把剪刀,就嫺熟地把螃蟹肢解,然後剝下雪白的肉,小碟子迅速累積了一小堆。

    荀朗:“小的時候,家裏總有宴請,一場坐下來特別無聊,我就剝蟹玩,技術倒是練出來了,不過我對喫螃蟹比較無感。”

    “那感情好啊。”棠豐笑,“你會剝,又不愛喫,便宜某些人了。”

    荀朗一直掛着淡淡的笑,沒說話,卻用行動來註釋。

    只見那一小碟子的蟹肉,連同滿滿的膏,被荀朗端到了棠意禮面前,他沒起身,身體微微前傾,收回手臂。

    他說:“剝出來的這些,調料味少,正好不辣。”

    如果沒有發生買獎那一系列的事,棠意禮還覺得這是寵愛,是關懷,可今天,看着荀朗的所爲,她反而覺得,這是一種馭人之術——打一棒子給一甜棗的馭人之術。

    他都說了,除了她的臉,什麼不是他給她的,自己已經沾了荀朗莫大的便宜,哪還受得起這一碟他親手剝的蟹肉。

    棠意禮擡眸,在暖黃的琉璃燈下,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謝謝。”

    她說完,始終沒有動筷。

    荀朗收回目光,抽了張紙巾,慢慢地擦拭手上的油污。

    棠豐:“對了,這不是要過年了嘛,豐唐的董事會安排在後天,荀朗,到時候你會出席嗎?”

    四季常禮是豐唐的大股東,這種會議的邀請函,肯定早就發過去了,不過豐唐的規模,還不到荀朗本人親自到場的重視程度。

    “到時候,還是陳開替我去,會議上要是有什麼問題,或者爸你們有什麼新的要求,跟陳開說不通的,都可以直接找我。”

    陳開辦事,是個六親不認的,棠豐本來挺怵他,聽荀朗這麼說,懸着的心頓時放下了一半。

    他連忙笑着說:“我們沒什麼新要求,只是隨便問問。”

    棠意禮覺得父親的笑容,對荀朗過於熱情,甚至有討好的嫌疑,她實在看不過去,起身離開。

    身後,她只聽見男人們還在閒聊,卻沒看到一道目光,安靜而黯然。

    ……

    兩天後,棠意禮在衣帽間找東西。

    她明明記得那條淺灰色的絲巾掛在了左側第三個櫃門裏,可在一堆領帶中間翻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

    “咚咚。”

    有人敲門。

    棠意禮彎身回頭,看見荀朗抱臂倚在門口,“我在臥室外敲過門了,你沒聽見。”

    從棠意禮生病,他們已經開始分房睡,這間主臥騰給棠意禮,對荀朗來說,進入這裏,是進入了“別人”的房間。

    進屋敲門,是禮貌。

    棠意禮站直身體問:“有什麼事?”

    荀朗:“我來拿幾條領帶和衣服。”

    他踩着鬆軟的波斯地毯,踱步進來。

    棠意禮閃開身體,讓出位置,看着荀朗動作。

    他也不挑什麼顏色款式,長臂一伸,把十幾個衣架推到一起,一次攬走好幾件,反覆搬運了幾次,他把掛着的領帶和隔壁的襯衣幾乎搬空。

    荀朗最後一次走進來,又摘下來兩件毛呢外套。

    照這個架勢,接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荀朗都用不着再進這間主臥了。

    臨走,他隨口問棠意禮,“你在找什麼?”

    棠意禮:“一條絲巾,銀灰色的,我想配新買的套裝。”

    中間的首飾櫃上,正好搭着了一身女士西服,很正式。

    荀朗語氣裏帶着不贊同:“你準備明天去上班?”

    他還以爲她大病初癒,至少也要年後纔去,身體才受得了。

    可棠意禮沒有理解這詢問背後的關心,反而帶着點自嘲,說。

    “明天集團開董事會,可能對荀總來說不值一提,但畢竟是我家安身立命的生意,不露面不合適。”

    這話堵得荀朗沒法反駁。

    他就是再看不起棠意禮,人家說想討口飯喫,姿態都低到塵埃裏,別人還能說什麼。

    他還能阻止她嗎?

    不能。

    至此,荀朗才終於意識到,萬丈高樓是一下一下搭起來的,推倒卻只需要一瞬間的不理智。

    他那天說的那番話,貌似摧毀了棠意禮的全部自信。

    荀朗撤出棠意禮的空間,回到自己房裏,牀上還有他搬運過來的衣物,凌亂的拖到地上,他發怔了很久,都忘了可以叫保姆上來幫忙。

    自己一趟一趟把它們掛在這邊的衣帽間裏。

    這邊的獨立衣帽間,呈現一字形,面積比主臥的小得多,兩側是衣櫥,過道僅容一人通過,不過這也夠一個男人使用了。

    荀朗最後一趟,是把領帶掛起來,有紅有藍,有格有條,但顏色偏深,都是冷峻裏摻了灰調的高級配色,大部分都是棠意禮選的。

    想到這裏,他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身材修長的男人,手撐在茶色玻璃門板上,有說不出的寂寥。

    然而時間並未靜止,衣櫃裏忽地有一抹銀光,飄落下來,正好落在荀朗腳邊。

    荀朗彎身把那一條飄帶撿起,銀色的……絲巾……這不就是棠意禮剛剛在找的那一條。

    原來混在了這堆領帶裏。

    現在,它到了他的手上,絲滑的面料,泛着光澤,穿梭在男人粗大的指節之間,是剛與柔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