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闆摔門而出，隔着電腦桌大聲指責自己的那一刻起，註定了她悲催的一天。
“你這個合同做出去之前，都不用經過大腦的嗎？”鄭棟皺着眉斥責着，臉因憤怒而微微漲紅，高昂的聲音壓過所有業務打電話的聲音，與往日的平易近人不同，此刻男子說話的語調都有點咄咄逼人。
“包船價五十萬元和單價五十元/噸，這錢可是天差地別呀！這種低級的錯誤怎麼會犯。四千噸的船就是滿打滿算按你的單價也只有二十萬的運費，差了三十萬你給我補嗎？”鄭棟越說越來氣，這白紙黑字的合同蓋上紅色的章被女子發出去，就是板上釘釘的失誤了。
唐思言被一陣說教後整個人都是懵的，她依稀記得昨天好像做了好幾個合同，因爲事情多，她也沒有認真看，只知道做好就直接發給老闆審覈了。是男子說沒問題自己才發出去的。想到這裏，她趕緊翻了翻聊天記錄，翻到那句把單價改爲包船價的話語，她才意識到，鄭棟是提醒過自己做錯了，只不過自己當時也不知道在忙什麼，直接就忽略了男子的話語。
“趕緊打電話去溝通，章都蓋好了。”鄭棟的語氣稍微緩和了點，他當然知道，眼下唯有解決問題纔是最重要的，自己就算把唐思言罵死，都對解決問題沒有任何實質上幫助。男子交代完後，就轉身進了辦公室，門再次被重重關上。
小李見老闆進了辦公室，將椅子挪了過來，好心地提醒唐思言，“先和底下對接的小姑娘溝通下，看看能不能不經過上層，神不知鬼不覺地修改過來。如果不行那隻能打領導電話了。”
唐思言點了點頭，趕緊聯繫了對接的小姑娘，但是不幸的事，對方回覆自己，她只是一個蓋章的，重新蓋章則需要重新走流程，勢必要領導審覈，領導簽字。第一方案光榮淘汰了。無奈之下唐思言只能和上面領導溝通。
唐思言第二個對接的對象是負責這一航線的領導，他只是打着太極，表示合同已經走完流程，已經存檔，他沒有權利重新審覈合同。
這推詞的話語分明只是一個藉口，唐思言在打了幾個無用的電話之後，最終的結果就是不僅浪費了電話費，還浪費了自己寶貴的時間，最慘的是一無所獲。
唐思言垂頭喪氣地來到老闆辦公室，將得到的回覆彙報給了頂頭上司。
鄭棟聽完她的彙報，不悅地皺起了眉，他從煙盒中抽出一根細煙，放置於嘴中，打火點燃。直到煙霧繚繞起來，才用食指與中指將煙夾在手中，從嘴裏緩緩吐出煙，然後撥通了電話：“哥，我是卓越物流的鄭棟，有件事想和您這邊說下，我底下的小姑娘做合同的時候犯了一個錯誤，對，把單價和包船價寫錯了……”
唐思言在一旁默默地聽着老闆打電話，從他並不是特別好看的臉色中可以看出，聊的應該不是特別順利。
鄭棟掛下電話，無奈的扶了扶額頭，沉默了片刻後，還是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對着唐思言說了句：“你先出去吧，下次做事小心點。”
唐思言知道問題根本沒溝通下來，她還想問些什麼，但她知道目前的情況詢問除了浪費口舌，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嘴巴幾經張合後，最終還是沉默的出了門。
小李見唐思言一臉陰鬱地走出來大概也猜出來結果並不好。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她就接到了鄭棟的微信：小李，諮詢下律師，如果價格真的沒法變，打官司有多少勝算。
“你呀。”小李看到信息下意識脫口而出，但她也知道唐思言心裏也不好受，話到嘴巴還是嚥了下去。
唐思言整個人狀態極差，光是小李的一聲稱呼，她便明白了自己闖的貨真真切切損害到了公司利益。她握着鼠標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儘管她的眼睛盯着表格，但目光卻是消散開來的。唐思言的大腦一片空白，根本沒辦法集中精神做事。
“您是說我們沒有任何勝算嗎？”小李雖然已經壓低了聲音，但在一旁的唐思言還是一字不落的將這些話盡數收入耳底。
掛完電話後，小李就去了鄭棟辦公室。
“老闆，律師說我們沒有任何勝算，因爲合同章都蓋了。”鄭棟的辦公室裏煙霧繚繞，嗆鼻的煙味讓小李不適地緊皺的眉毛，但她還是如實彙報着情況。
小李剛回到自己的座位，唐思言就小聲地詢問道：“打官司都要不回錢嗎？”
“嗯，按合同沒有勝算，只能私下溝通了，而且你要想如果這家鬧翻，我們以後就不用做他們家的貨了，損失的可不止是區區三十萬呀。今年因爲疫情的影響，生意本來就少，我們可不能再損失這個客戶了。”小李畢竟幹這行已經很多年了，公司並不是沒有經歷過和貨主打官司的經歷。可這往往都是得不償失，小錢要到了，可客戶卻失去了。所以此刻她正向唐思言分析着更長遠的影響。
小小的一個失誤，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這讓唐思言始料未及。
一上午唐思言的心思都是遊走的狀態，她有想過請假半天，好好調整下自己，她也怕自己現在這樣的工作狀態會再犯什麼錯誤，可眼下這種情形，請假又實在是說不過去。她在這個對接的貨主頭像上點開對話框，又關閉，重複幾次後，她順着聯繫人向下滑了下去。當一個頭像在她目光中一閃而過後，她心中有了一個想法。
當所有的希望都隨着實踐一一破滅，祝卿的頭像就像是一抹火苗，點亮了唐思言最後的一點希望。
她點開祝卿的頭像，輕敲鍵盤，開始了她自認爲的救贖之路。
唐：祝總，在嗎？
沒有回覆，在漫長的等待時間裏，唐思言差點把自己的指甲都啃完了。這足以彰顯出她內心處於極度的焦慮。
祝：有事？
唐：嗯，有事。
祝：和你們公司的航次應該都結束了吧。
唐：嗯，私事。
祝：給我電話吧，天天看電腦，不想看長篇大論。
唐思言突然覺得又有希望了，她用工作機給遠在上海的男子打去了電話。幾秒過後男子就接通了電話，唐思言快速在腦海裏組織了語言，將前因後果和男子訴說了一遍，期間男子沒有打斷她的話語，只是靜靜地聽着她的敘述。要不是通話過程中男子偶爾的單音節迴應，她都懷疑男子是不是偷偷掛了電話。
“就是這樣的事情，祝總您能幫幫我嗎？”說到最後，唐思言終於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沉默幾秒過後，男子淺淺地回覆道：“不能。”
唐思言感覺自己的心在男子冷漠的拒絕聲中碎了……
唐思言有想過再次失敗，但男子這麼不拖泥帶水的拒絕也是她萬萬沒想到的。以至於她在當下都不知道怎麼接話。
“還有其他事情嗎？沒有我掛了。”祝卿的語調始終保持在一個穩定的溫度上，像是事不關己的冷漠，讓人聽了極度不適。
唐思言從電話那頭本能的感覺到疏離，但凡不是無路可走，她也不會選擇給男子打這個電話，這種自尊心被按壓在地面上摩擦的羞辱感讓她胸口莫名的難受。
“如果我有其他解決方法，我不會給你打這個電話。”唐思言硬着頭皮繼續維持着話題。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鬆手了就真的沒希望了。
祝卿沒想到自己話都說到邊了，女子還不肯掛電話，他握着電話的手明顯僵硬了一下，思路一下子被打亂了，沉默半秒，才刻意用放緩的語調詢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alex拿着文件，進門剛要提醒祝卿二十分鐘要參加會議，剛要說話就看到男子對着自己點了點頭，她識相的將門關上，先去了會議室。
“我想着你認識的人多一點，是不是可以去說說情，可能看在你的面子上……”
這話題像是觸碰到了祝卿心裏的某個禁忌，他還沒等女子說完就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話，“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話多幼稚？”
唐思言思考着他的話，沒有出聲。
“生意就是生意，你自己失誤了，就要承擔它所帶來的後果。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了。”祝卿看了看手錶，距離開會時間還有十分鐘，他真的沒空在這裏和她浪費時間，思量幾秒後，他還是打消了直接掛斷電話的想法，只是冷漠地繼續說着：“於公，這單貨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沒有義務幫你去說情。於私，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