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七白溫柔的笑着,“我明白,只是硯公子身子弱,我多搬兩個過來,夜裏彆着涼了。”
“多謝。”清吾點點頭。
待江七白離開,硯塵燼才輕聲開口,“清姐姐,我好睏,該睡覺了。”
他蜷着一雙修長筆直的腿,張開雙臂,跟清吾要抱。
清吾也不拘謹,在他身邊坐下,湊上去抱住他。
聞着少年身上的梅花香味,清吾深深的吸了一口。
少年咳嗽了幾聲,眯着一雙漂亮的狐狸眼,下巴抵在清吾肩頭,道:“清姐姐,你想不想……”
他沒把話說完,微微擡起頭,跟她分開些,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她瞧。
硯塵燼的眼睛會說話,一舉一動都透露着自己的心思,全都表露無疑。
清吾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有些燙,於是搖了搖頭,道:“不急,等你身子好些的。”
那人眸子顫了顫,纖白的手指捏着清吾的衣角,“對不起。”
清吾虎口卡着他的下巴,中指微微上擡,迫得他擡起了頭。
兩人視線相對,硯塵燼有些惶恐,確認了清吾眼中並沒有氣惱的情緒在,他才稍稍放了心。
清吾問他,“爲什麼道歉?”
少年低聲道:“我不該跟你鬧脾氣,生辰那日,我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哄哄我,可是……我以爲你根本不記得我的生辰,一大早還跟江銘昀說說笑笑,所以生氣。”
清吾眸子暗了暗,“我只是……”
話還沒說完,硯塵燼連忙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江銘昀都告訴我了,你只是問他借錢,想給我買更好的禮物。”
他從懷裏掏出心愛的小木人,“還有這個,是你做給我的,爲了做這個,還弄傷了手,我……我沒有不喜歡,只是不知道這個是你做的。如果我知道,我絕對不會弄壞它。清姐姐,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你送我什麼,我都喜歡。”
硯塵燼眼裏含着一汪清泉似的眼淚,叫人瞧了便忍不住心軟。
清吾知道他在避重就輕,但也不想同他計較,只是輕撫着他的頭髮,柔聲說:“嗯,是我急躁了。”
少年搖搖頭,“是我的錯。”
如果他做事滴水不漏,如果那日沒有被清吾發現他的祕密,他不會嚇到清吾,也不會被清吾打那一巴掌,更不會跟她賭氣。
硯塵燼也很清楚,他纂改了清吾的記憶,她明明是什麼也不知道的,可是還是偏執的怪她。
他捏緊了手裏的木人兒,蜷縮着身子,後背一陣發涼。
只是被清姐姐發現了冰山一角,就鬧成了這樣。
如果清姐姐知道了真相……
硯塵燼不敢繼續想下去,他害怕的打了個冷戰。
他想起了用硯塵珏的身份,訊問清吾的那番話。
她明明說,自己喜歡他乖巧,可愛,聽話,嬌弱,彆扭,愛生氣,只要是他,都喜歡。
可爲什麼,發現了他和她想象的不一樣,她還是不喜歡了呢?
心中越發覺得灰暗,哪怕此刻清吾已經原諒了他。
直到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的籠罩住他,硯塵燼才從思緒裏回過神來。
清吾抱着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他後背,玩笑着說:“怎麼還把自己團成一團了?”
硯塵燼在她懷裏蹭了蹭,道:“清姐姐,我好怕。”
“怕什麼?”
少年眸子黯淡,“怕你生我的氣,怕你不喜歡我,怕你……不要我了!”
清吾低聲安慰着,“我不會,阿燼,我從不曾要求你什麼,但現在我想要你忠誠和坦誠,只要你做到這兩點,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忠誠容易,可坦誠……
硯塵燼也很想告訴清吾一切,可是他一想到那日清吾聽到他說出真相的時候,無法承受的模樣,他便不敢再提。
見他面露難色,清吾又道:“倒也不必事無鉅細的告訴我,只要把你的心思告訴我就好。你想什麼,生什麼氣,想要什麼,都告訴我,讓我明白,不要生出誤會,你能做到嗎?”
硯塵燼連連點頭,“我能,清姐姐,我能,我一輩子都對你忠誠,只要你要求我,我什麼都願意爲你做。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我不高興我會跟你說,我給你提示,我……”
少年的聲音越說越顫抖,越說眼眶越紅。
漸漸的,所有的話語都埋沒在一顆顆珍珠似的淚滴裏。
清吾無奈地笑着給他擦眼淚,“怎麼這麼喜歡哭鼻子?寶貝,別哭了,哭得我心疼死了。”
硯塵燼胡亂的擦了擦眼淚,道:“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清吾眸子深了深,輕聲說着。
她不喜歡對不起這三個字,很不喜歡。
這三個字,清吾曾經在父母將她獨自留在琅琊山的時候,就已經聽夠了。
清吾心裏也亂糟糟的,她不知道自己原諒硯塵燼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但是她總是忍不住心疼他,捨不得叫他受了委屈。
次日天還沒亮,清吾就被硯塵燼咳醒了。
清吾扶着他坐起身來,喂他喝了幾口水.
瞧着少年臉都咳紅了,清吾問道:“怎麼咳成這樣?是不是昨日凍着了?”
硯塵燼搖搖頭,“我沒事,只是……咳咳……身子弱。”
清吾摸了摸他的額頭,好在沒有發熱,算是萬幸,“這裏偏僻,還是早些回華光門治了病要緊。”
一聽這話,硯塵燼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一雙含情的狐狸眼,水氣氤氳的瞧她。
清吾無奈,“我隨你一起回去。”
少年這才鬆了口氣,放了手,“好。”
不過晌午,清吾便叫硯塵燼變了原身,躲在她披風下面,御劍返回華光門。
幾日不曾回來,此時的華光門竟風光大變。
門中上上下下都掛着鮮紅的燈籠,喜氣洋洋的,大殿像是重新翻修了一遍似的,瞧着十分光亮明麗。
清吾心裏鄙夷,如今女修一事還沒有解決,這些傢伙竟然只顧着表面的光鮮,弄得如此隆重,簡直掩耳盜鈴。
她不理解這種風氣,甚至覺得沒必要。
但眼下,清吾也無心顧及這些,衣袍下的小狐狸打了個噴嚏,她只能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