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棟樑笑呵呵的迴應,喜悅在臉上掩藏不住。
“真的啊。”
一聽這話,蘇玉心裏也有點激動。
眼下正是缺糧時期,沒有比地裏能種出糧食,更讓人高興的事。
哪怕一時半會喫不到,至少能有個念想。
“俺能騙大伯媽嗎?”
戚棟樑挑了挑眉,豎起大拇指誇讚。
“不得不說,你教大家的方法真好!”
聞聲,蘇玉只是淡然笑笑。
在不久的未來,糧食短缺會越來越嚴重,捱餓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鄉里鄉親的,她不希望大家忍飢挨餓。
見蘇玉笑而不語,戚棟樑興高采烈道。
“大伯媽你先忙,俺出去借兩個雞蛋。”
“借雞蛋幹嘛?”蘇玉莫名反問。
“慶祝一下啊。”
戚棟樑加重語氣,打完招呼便準備出門。
提到雞蛋,蘇玉看向面前的大鍋。
晚飯是紅薯粥就鹹菜,粥裏還飄着切碎的紅薯葉。
清湯寡水,沒滋沒味。
可在這個特殊時期,能喫上這種飯,已經算是難能可貴。
至於雞蛋,蘇玉不敢想也捨不得。
畢竟一大家子人呢,兩個雞蛋根本不夠分。
況且這年月口糧都成問題,也不知戚棟樑去哪裏能借到雞蛋。
不一會,蘇玉把紅薯粥端上桌,戚棟樑氣喘吁吁地走進來。
“大伯媽,家裏還有油嗎?把這倆雞蛋炒了喫吧。”
戚棟樑聲音壓的極低,似乎生怕被鄰居聽到。
“你還真借來了?”
蘇玉一愣,看到他從口袋裏摸出兩枚雞蛋。
“嘿嘿,俺本事大吧。”
戚棟樑的神情得意洋洋,靠近蘇玉耳語幾句。
得知雞蛋的來路,她恍然大悟。
“那你先歇着,我把門關上再炒雞蛋。”
說罷,蘇玉轉身回到廚房。
小心翼翼地放下兩枚雞蛋,她纔去外面關門。
萬一炒雞蛋的香味飄出去,到時免不了惹來非議。
翌日上午。
戚棟樑再次來到田邊,發現有更多秧苗萌出新芽。
望着稻秧長勢喜人,他決定把這個消息彙報到公社。
……
很快戚棟樑騎自行車過去,剛進門就看到楊書脊的身影。
“戚大隊長,你怎麼過來了?”楊書脊有點驚訝。
“哦,俺來彙報水稻種植進度的。”
戚棟樑道明來意,開始一本正經地介紹。
聽聞秧苗的發芽率很高,楊書脊也是笑得合不攏口。
“好啊,太好了。”
楊書脊欣慰不已,並向他督促。
“那你帶領大夥好好幹,現在付出汗水,以後喜迎豐收。”
“放心吧,村民們都很熱情,一個偷懶的都沒有。”
戚棟樑把這兩天目睹的情況如實說明。
“嗯,由你帶頭我不操心,不過……”
楊書脊嘴上肯定着,突然話鋒一轉。
“怎麼了?是不是別的村有困難?”
戚棟樑試探地追問。
目前參與種植稻秧的,只有蘇家村和山河村。
周邊其他村落在糧食問題上,肯定同樣不樂觀。
果不其然,楊書脊點了點頭。
“所以一些人挨不住了,就拿着介紹信準備去南邊。”
楊書脊搖頭嘆息,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
“這麼嚴重嗎?”
聽到楊書脊的話,戚棟樑皺起眉頭。
“你以爲呢,何止是鄉下,城裏也是缺糧缺得厲害。”
楊書脊面色凝重,從而進入正題。
“早上俺剛收到通知,過幾天還要收一批糧,用來緩解城裏的糧食緊缺。”
話到此處,楊書脊把徵糧通知拿出來。
“現在家家戶戶糧食都不夠喫,哪有餘糧給城裏?”
看着白紙黑字,戚棟樑的心裏騰起一股無名火。
“這是上面下達的命令,我能怎麼辦啊?”
楊書脊擠出一臉苦笑,言語中多少帶着點推脫之意。
而戚棟樑的好心情就這樣一掃而空。
他怎麼也想不到,剛有了一丁點希望,如今又要面對新的難題。
關鍵是,戚棟樑如何給村民做思想工作呢?
倘若年頭好也就罷了,不管多交少交,村民餓不到肚子就行。
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簡直活要人命。
“楊會記,這事俺辦不了,再說村民手頭上也沒多少糧食。”
惱火之餘,戚棟樑首先提出拒絕。
“辦不了也得辦。”楊書脊的口吻斬釘截鐵。
他絲毫沒有給人拒絕的機會。
一句話,就決定了,這糧食必須的出。
一聽這話,戚棟樑頓時火冒三丈。
“你不能逼俺們啊,把牛餓死了,以後誰來種田?總不能顧頭不顧腚吧?”
他說這話也不是空穴來潮。
明明春收的時候,大傢伙手頭纔有點糧。
大傢伙自己都喫不飽了,還要交糧食。
這不是把大傢伙往死路上逼嗎?
要知道,現在各村都虛報糧食數目。
相比起其他村的人,戚棟樑覺得,自己就是個好大隊長。
最起碼,沒有虛報數目。
也沒有讓大傢伙過上那種,一天連一頓都喫不上。
好些地方的人,都是三天才能喫上一頓。
可想而知,能不出問題嗎?
他咬了咬牙,忍不住和楊書脊理論。
“你可以自己去村裏,挨家挨戶問問,誰家要是有餘糧,俺把腦袋摘下來給你當飯碗用。”
“現在不比以前,先是糧食絕收,後來農田又大面積荒着,誰家不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沒完沒了的徵糧,俺看這是徵命。”
戚棟樑面紅耳赤,言語間十分激動。
“好了好了,你先冷靜一下。”
楊書脊揮手叫停,趕忙打斷他的話。
稍作停頓,楊書脊佯裝理解,試圖和戚棟樑好說好商量。
“棟樑,眼前這情況誰都清楚,俺也是無可奈何。”
楊書脊搖頭嘆氣,賠着笑臉請求。
“你看昨天俺借你倆雞蛋,要不你別還了,這事幫俺辦了就行。”
居然拿借雞蛋來說事。
戚棟樑沒說話,內心波盪起伏,暗罵楊書脊真夠孫子的。
正所謂喫人嘴短,拿人手短。
此刻他有種感覺,自己似乎被楊書脊拿捏住了。
早知道,他就找他借雞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