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可不是把這些都裝回收納夾裏完事了，頁碼被打散，她要一張張的分辨順序來整理。
李欣忍住抽泣，找到了第一張。
這似乎...是一場解救人質的行動。
解救人質？
李欣有些納悶，一般卷宗都是存放案件經過的地方，一場行動，怎麼會單獨立卷呢？
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不知爲何，李欣的注意力逐漸被這異常情況給吸引了過去。
她在地上翻找着，很快就收集到了前幾頁的卷宗，整件事情的脈絡頓時拼湊在她的眼前。
果然，這不只是單單的一次劫持事件！
這是一樁十幾年前的案件，起因是一次小小的醉酒鬧事，受害者是個大學剛畢業的女孩。
當時承辦這案件的女探員，同樣因爲女性同仇敵愾的心理，對肇事者大打出手，以至於送進了醫院搶救，但也正因如此，錯過了對犯罪分子的最佳審訊時間，導致了後面的悲劇發生。
其實醉酒鬧事只是幌子，歹徒真正看上的是女孩背後父母的家產，沒想到手下小弟會錯了意，這才鬧了烏龍，不過比烏龍更烏龍的卻是女探員的處理方式，直接失去了一個阻止這陰謀的機會，以至於後來女生被綁架，就算最終獲救，也因此受驚，患上了精神疾病，到現在也沒能痊癒，走出陰影。
其實在調查那場醉酒鬧事中，如果女探員足夠理智細心的話，還是能發現些端倪的，只是當時她已經全然被憤怒所支配，這才一時不察，導致悲劇發生。
最後，那個女探員也引咎辭職，不到兩年，鬱鬱而終。
李欣看完了卷宗，直感覺渾身冰涼。
難道她真的錯了嗎？
李欣不清楚，她現在的腦子一片混亂，跟一個行屍走肉一般講卷宗整理好，走出了檔案室。
樊盛靠着走廊的牆壁，手裏掐着跟燃料一半的香菸，原來他一直沒有離開，一直在這裏等着李欣。
李欣見到他，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馬上就反應過來，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你是故意的！”
她這纔回過味來，那份卷宗，根本就是樊盛故意讓她看到的，從兩人到檔案室，再到自己含怒出手，最後樊盛抄起那份檔案，一切都在這個男人的掌控之中。
或者說，她從頭到尾都處在樊盛的算計當中。
樊盛嘴角一勾，露出一個邪魅的笑。
“你這妞還不算太笨嘛，還能反應過來，不錯，不錯...”
李欣氣息一滯，這是在誇她還是在罵她呢！
“看完了，有何感想？”
樊盛主動提起卷宗的事，但李欣不知怎麼的，心裏面還是有些氣不過。
“那女探員跟我的情況又不一樣，我那只是個打手，而且具體行動上面已經制定好了...”
她說着，但樊盛直接一揮手打斷了李欣的話。
“別自以爲是了，你覺得你很聰明嗎？你連今天這一系列事情都被我玩弄於股掌之中還渾然不覺，你覺得就你這樣的去到外面，能保證不被別人耍的團團轉？”
“你...”
聽樊盛毫無保留的奚落自己，李欣心裏當然不忿，只是樊盛說的話雖然過分，卻句句不容反駁，她想懟也懟不回去。
“你說這麼多，把我貶低的一無是處，不就是想讓我認命，乖乖留在檔案室裏看檔案嗎？行，恭喜你，你的目的達成了！”
李欣冷笑一聲，但樊盛看在眼裏，卻是搖了搖頭。
“你錯了，你還是不懂...算了，你跟我來！”
說着，樊盛帶着李欣回到了一組辦公室。
跟剛纔相比，辦公室此時空無一人，看來都是臨時出任務去了，不過樊盛對此顯然習以爲常，並不在意，自顧自的把李欣帶到了一個保險箱前，輸入密碼打開箱子。
保險箱打開，李欣往裏面一瞧，赫然是一大沓擺放整齊的證件，李欣不懂，也不敢輕易去拿，只好疑問的眼神看向樊盛。
樊盛輕聲說道：“這裏放着的都是咱們一組從成立以來犧牲的前輩，你知道他們大多數都是因何而死的嗎？”
自然是因公犧牲啊！
李欣心裏想着，但又覺得這答案誰都能想出來，樊盛也不可能問她如此膚淺的問題，大抵是另有深意，便茫然的搖了搖頭。
“都是跟歹徒，罪犯搏鬥時犧牲的啊！”
樊盛長嘆一聲，緊接着，又從懷裏面抽出一支轉輪手槍，輕輕放到保險箱上。
看到了李欣的沉默，樊盛又接着說道：“縱然是這樣，在跟歹徒搏鬥時，我們的傷亡還是很高的，你真的覺得拿刀當武器的兇手能敵得過咱們訓練有素，還拿着槍的精英嗎？”
這...
李欣猶豫了下回道：“難道不是因爲不能下死手嗎？”
是啊，有很多犯罪嫌疑人牽扯廣泛，抓捕時不能傷及性命，這才讓探員們束手束腳，以至於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誰想到樊盛搖了搖頭。
“你說的只是其中一點，這情況確實存在，但卻並不是我們傷亡的主要原因。”
這下子，李欣有些搞不懂了。
“那是爲什麼？”
“他們大多犧牲於追捕一些逃犯，還有窮兇極惡的匪徒途中！”
“是已經定罪的那種嗎？”
樊盛嚴肅的點了點頭：“是的。”
怎麼可能？
李欣簡直不敢置信。
“不能理解嗎？那好，我告訴你原因，自衛保護法知道吧！”
“知道！”李欣點了點頭：“對方企圖，或對你造成傷害之後，原則上可以進行同等或進一步的防衛手段保護自身。”
“不錯，這雖然是自衛法，但是放到咱們抓捕行動時也同樣受用。”
樊盛說道：“就算你拿着槍，跟匪徒喊別動，再跑我就開槍了之類的話，卻也不是所有警員都能在中遠距離做到指哪打哪，一擊即中的，要知道，咱們的目的是將歹徒繩之以法，而不是直接制裁，甚至擊斃他們！”
李欣似乎抓住了什麼，皺了皺眉。
“而且也不是所有歹徒都會站在那裏，等着你舉槍喊不許動的，有時候你甚至搞不清楚到底誰是獵人，誰纔是獵物，他突然冒出來，跟你撕扯到一起，難道你就直接可以掏槍擊斃了？不可能吧！”
確實，沒有這樣的探員。
“可是，這也太冤了啊！”李欣實在是氣不過，這樣子來說，這些前輩死的豈不是太不值了？
“誰說不是呢？但這就是我們的職責，李欣，跟你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讓你明白，你那天晚上做的事情，並沒有錯，無論是我還是姜染墨都沒有怪你，但你要想明白，你在作爲一個女生，一個人之前，首先先是一名人民警察，這跟其他職業是正好相反的！”
樊盛難得嚴肅起來，其他職業大體都是先做人在做事，但幹他們這行的正好相反，要先學會做事，再學會做人。
做事，是做警察的事，一切都要按着這個職業的規章來要求自己，尤其是在值班期間，行動之時，不容有一絲馬虎。
“可是，我們不是正義的使者嗎？”
“既然是正義的使者，那就更要相信正義，相信法律，我們只將違法罰罪的人繩之以法，至於制裁，相信我們國家的法律法規公平公正，會給他們應有的懲罰，來告慰那些受害者，而不是我們親自去懲罰。”
“記住，我們代表法律，是法律的維護者，卻不是法律本身，如果你真要幹好這一行的話，就要把這條鐵規拉奧拉奧記在心底，不然最後，只能是害人害己！”
“可是，可是...”
李欣已經明白了樊盛的苦心，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但她還是不甘心。
“我只是覺得那人既然敢對我這樣，那之前不知道又多少可憐的姑娘遭到了他的毒手，你能理解女生遭遇到這種事是多大的再難嗎？可能一輩子就這麼毀了...不，可能都沒有一輩子了，遭遇這種事後，自殺輕生的應該不在少數！”
說着，李欣竟然淚眼婆娑，她實在是覺得太憋屈了。
明明自己最有能力懲戒這些兇手，卻又不得不高擡貴手，讓他們安安穩穩的進局子，一想到這，李欣就總感覺自己對不起那些受害者，那些在無數黑夜裏猛然驚醒，渾身顫抖的可憐人兒們！
“我懂，我都懂，沒辦法，這就是我們的職業啊！”
樊盛嘆了口氣，他又何嘗不是呢，有時候離真相越近，就越發覺得無力，這種感覺，真的是讓人十分不爽。
但沒辦法，這個世界，總要有人要負重前行。
而他們，就是那幫舉着火炬，爲人照亮前方，卻又將自己置於最黑暗的死角下，什麼苦什麼淚都要滿含着淚水肚子吞進肚子裏，犧牲自我，成全大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