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月江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我覺得她一直就有點瘋。”一旁沒怎麼說話的方陽平突然道,“以前她出任務就有些不要命的感覺。一年三起大案完全是拿命換的。”

    林秋道:“本來我覺得她在延州的時候還挺正常,你們這麼一說她好像是有一點瘋。怎麼說呢,好像有點喜怒無常。本來還好好的,突然就擡手抽人一巴掌。”

    “你被她打過啊,哈哈哈哈哈。”葉俸星放肆地笑了起來。

    “沒有沒有,捱打的不是我。”

    “別鬧,她過來了。”陶盛才低聲道。

    幾個人瞬間安靜下來,有些拘謹地看向門口。

    林秋終於看到身爲玄天校尉的月江真正的模樣。黑衣配長刀,遠遠看去就覺得威風凜凜。那條繡着硃紅雲紋的黑色額帶讓她原本陰沉的雙眼顯得殺氣四溢。

    她渾身上下都是新的,這讓陶盛才幾個人有些嫉妒,幾個人都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陶盛才和方陽平的衣服有些舊,穿了好幾年也沒機會換新的。

    林秋和葉俸星是南院的人,南院的衣服顏色剛好和北院相反。紅底黑紋,繡的是一樣的雲紋和虯龍紋,但是感覺更喜慶這些。

    “我收拾好了。”月江道。

    林秋道:“那差不多了就出發吧。”他看向陶盛才,這次任務的領隊。

    陶盛才點點頭:“行,出發吧。隨行衛兵也差不多集合完畢了,我們別讓人家等。”

    一行人起身往外走,幾人自覺成列而行。月江走在林秋的身後,林秋回頭看了她一眼,卻發現月江挑眉對笑了笑,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

    去頤州的路上所有人都快馬加鞭,在頤州接到人之後反而放慢了腳步。隊列如之前所計劃,左右各十人,前後五人。陶盛才和葉俸星走最前面,方陽平和林秋在隊伍後面,月江尷尬地跟在最後面。本來這樣也沒什麼問題,可是林秋總是回過頭去找月江說話,時間一久尷尬的變成了方陽平。

    再走下去就變成了林秋和月江走在最後面。

    這個犯人是由頤州衙門的人在一次抓捕過程中偶然發現的。原本是爲了抓捕一個的殺人犯封了城門,進出的人都要嚴格盤查。結果殺人犯沒抓到,意外發現了這個身上藏着頤州城防圖的人。這種意外收穫並沒耽誤衙門抓殺人犯,頤州知府在看到城防圖之後便知道這事可能不比滅門案小,於是加派人手對整個頤州城進行封鎖和搜查。滅門案兇手找到了,還順帶抓到一個細作。

    這一路上陶盛才都表現得格外的小心。囚車是半夜出的城,每次需要停頓都會有十人警戒,哪怕在荒山野嶺都不會有絲毫放鬆。飲食都由他親自拿銀針驗過才能拿給犯人喫,就連水源都要檢查沒問題才能取水。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着,就是這樣他還是覺得不安。

    這人是七年前來的頤州,一個普通的腳伕,獨自一人居住,平日裏跟周圍鄰居沒什麼來往,不太起眼的一個小人物。就是這樣一個人物懷裏揣着城防圖就很不正常。

    “如果那天不是守門的人細心,都可能發現不了。你知道他把地圖藏哪兒嗎?”林秋一路上嘴都沒閒着。

    月江自然知道是怎麼搜出來的,她也看過這個人的所有審訊文書。不過她還是懶得搭理林秋,這一路上他的話實在太多了。

    “前面有個驛站,今晚上在驛站休息。”走在最前面的陶盛才說。

    所有人臉上露出笑容。前一天晚上是在荒郊野外休息的,哪怕是路過驛站都沒進去,那還是一個比較大環境很不錯的驛站。現在即將歇腳的驛站總共才五間房,馬匹不足二十。五間房裏有兩個房間可以供行人休息,一間是驛戶們休息的房間,十個人擠在一個房間休息。

    陶盛才一到驛站又開始前前後後的檢查。

    葉俸星小聲道:“有必要這麼謹慎嗎?這是官驛又不是來路不明的客棧。”

    方陽平道:“隨他去吧,他一直都是個操心的命,幹啥都特別小心。”

    陶盛才檢查完之後回到說道:“今晚上還是十人值守,月江去裏面那屋休息。”

    對於能睡在屋子裏而不是荒郊野外,林秋很是開心。雖說是四個男人擠一間,月江一個人住一間,林秋並不覺得有何不妥。

    反倒是葉俸星有些不滿道:“她一個人一間屋啊。”

    “不然呢。”林秋道,“你要去那邊睡?”

    “我不去,我只是覺得四個人住一間太擠了。”

    林秋道:“擠也沒辦法啊,我過去睡也不合適啊,我怕她一刀砍了我。”也不是沒和月江一屋睡過,但這可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影響不好。

    這時候方陽平從外面進來,聽到兩人的對話笑呵呵道:“就我們三人,陶隊今晚上要在外面守着。”

    “都已經有十人值夜了,他也可以休息吧。”葉俸星道。

    方陽平道:“他這不是不放心嘛,連飯都要親自給犯人喂。”

    林秋道:“這個犯人就這麼重要?”

    “抓個細作不容易,活着的帶回詔獄好好審審,能問出好多東西。陶隊就是怕人死半路上了。要防着犯人同夥滅口,還要防着犯人自殺。”方陽平往牀上一躺,“你們就知足吧,那些衛兵還只能在大堂裏睡地上。”

    陶盛才從沒這麼用心伺候過一個人,他親自去廚房做飯。葉俸星和林秋兩人在一旁看着也幫不上什麼忙,這倆都是會喫而且很會喫。林秋光聞味就知道陶盛才做的肉湯煮過了頭,葉俸星嚐了一口直接說這肉煮久了。

    陶盛才怒道:“我在家又不做飯,能煮熟就不錯了。”

    葉俸星笑嘻嘻道:“陶隊進步空間還很大。”

    “月江會做飯啊,”林秋道,“要不要給你叫過來。”

    “她會做飯?”陶盛纔有些好奇。

    “怎麼不會呢,在延州的時候我還在吭哧吭哧扛大包,她就已經憑着廚藝進的倉庫廚房。而且她在樂坊做暗線的時候做的就是做飯打掃這些粗活,她要做得不好還能在那裏留兩年。別說做飯,據說她連彈琴都學了。”林秋非常想喫頓好的,這裏幾個人只有月江會做。雖然他也沒喫過月江做的飯,但再怎麼總要好過這幾個從來只知道喫的飯桶。驛站雖然有廚子,可是陶盛才也不讓用。

    “她做暗線這兩年還真學了不少本事呀,我以爲她只是去修養的。”陶盛才驚訝道。

    “哪有去樂坊修養的,何況還是個雜役的身份。在延州做暗線的時候她幹活可勤快了,從北倉一路幹到馮府。要不然我們哪來那麼詳細的消息,全靠我們幹活賣力。”

    陶盛才低頭看着自己切得亂七八糟的蘿蔔條:“要不然,叫她來試試。”

    林秋一路小跑來到月江房門口,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從延州回來的時候他覺得和這人應該算是朋友了,後來聽陶盛才說起那些事又覺得自己對她根本不瞭解。林秋面對她的時候又變得拘謹,生怕不小心惹得這人不開心。

    “能求你個事嗎?”林秋小心道。

    月江點點頭。

    “給我們做點喫的行嗎?陶隊不讓驛站的廚子碰我們的伙食,他自己做得又不好。”

    月江不出聲算是同意了,她一邊往廚房走一邊挽起袖子。林秋樂呵呵地跟在她身後,進了廚房還對葉俸星得意地挑了挑眉。

    三個男人目不轉睛地看着,時不時發出驚歎聲。雖說玄天府都是使刀的人,可使戰刀和使菜刀還是完全不一樣的事。陶盛才刀法再好還是把蘿蔔切得七零八落,月江刀下的蘿蔔絲根根均勻粗細適中。最後月江還煮了個魚湯,奶白的湯色醇厚的香味,看得三人目瞪口呆。

    陶盛才感慨道:“我今天才發現北院不能缺少你這樣的人才,今後出任務帶着你,我們可輕鬆多了。”

    葉俸星道:“南院也有女吏,就是不知道她們會不會做飯,我回去打聽下。”

    林秋笑嘻嘻道:“南院的女子會做飯算啥,她們沒人武功有月江好。”

    陶盛才道:“那可是晉王親自訓練出來的,晉王當年在玄天府可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聽這幾人誇她,月江並沒覺得高興。她做好飯轉身就走了,臉色不怎麼好看。

    葉俸星看着月江的背影小聲問:“她脾氣一直都這麼臭嗎?”

    陶盛才點點頭:“我映像裏是這樣的,從沒看她笑過。”

    “不是吧,我覺得還好啊。”林秋反駁道,“雖然有時候說話陰陽怪氣的,心情好的時候還是能對人笑一笑的。”

    “她還笑過?我以爲我們北院的女人都是怪物。”陶盛才端起魚湯輕輕吹着氣,“她笑起來啥樣?”

    “笑起來就笑起來那樣。”林秋犯了難,“我讀書的時候不太認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活人笑起來啥樣她啥樣。”月江的笑容他見過不止一次,但有兩次他記得特別清楚。一次是在京城深夜的街上月江那詭異的笑容,一次是在回延州之前她開心的笑容。開心的時候和不開心的時候完全不同的樣子,這也是個有喜怒哀樂的普通人。

    陶盛才和葉俸星同時露出了鄙夷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