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我將立於食物鏈頂端 >第一章 森林,死亡和出租車
    九點十分。

    九點十分零一秒,兩秒,三秒……

    徐雲書一直數着牆上鐘錶顯示的時間,皺着眉頭髮呆。

    今天是七月初二,星期六,他有很多時間可以思索。

    肚子正咕咕響着,但是徐雲書沒有一點想喫早餐的意思。

    他是海市大學四年級的學生,再有兩個月左右,就要從學校畢業走向社會了。

    他的同齡人都在考慮走進社會之後要做的事,但徐雲書不是,他在思考一個奇怪的夢。

    這個夢奇怪到如果說出來,聽衆只會哈哈一笑,然後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

    然而於徐雲書來說,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能讓他整整心悸一週的怪夢。

    從六月末,到七月初的一週裏,他都在持續做同一個夢,每一次都會把徐雲書從睡夢中驚醒。

    他夢見自己在進食,沒有手,只能張開巨口,將地面上奇形怪狀的生肉喫進肚子裏,夢中的他甚至覺得那味道十分鮮美。

    在夢中,他是一頭白狼。

    一頭額頭上擁有凸起巨角的白色巨狼。

    那林中的樹木他一株也認不出來,小至蟲豸蛇鼠,大至飛禽走獸,俱都一副奇形怪狀。

    這種感覺十分真實,徐雲書在夢中感到風颳過皮毛時的愜意,他能嗅到林中花與葉帶來的清爽香氣,他能聽到樹上的葉子嘩啦啦的唱歌。

    他看到亮與暗所組成的色塊,那是讓人看厭了的森林天空。

    在夢中,他對那林中的一切都莫名熟識,彷彿一生下來就在那裏生活,在那裏度過童年嬉戲的時光,度過危機四伏的每一天,狩獵或被其它野獸追捕逃竄。

    這份心情似乎開始影響到現實中的徐雲書,他莫名感覺到自己就是那頭白狼,這鋼筋與混凝土所鑄就的海市,始終都不是他的家園。

    儘管他在這個城市裏,已經度過了人生中最好的四年時光。

    狩獵……

    現在的徐雲書,看見食物想起的第一個詞就是狩獵。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夢境越來越清晰,清晰到……讓人有種狼纔是他本體的錯覺。

    徐雲書有種感覺,今晚將是打破無形界限的最後階段。

    打破界限之後會發生什麼?

    徐雲書不敢想,但必須思考。

    時針終於在徐雲書注視下羞答答邁了一步時,他決定出去轉轉,穿好便裝,對着鏡子看一眼自己,然後用手指捋捋頭髮。

    他的臉頰瘦長,雙眼因爲失眠的緣故有些黑眼圈,眼白的地方充斥着血絲。

    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憔悴,徐雲書走出大門。

    他住在海市環山路北的臨海小區,雖然叫做臨海小區,但卻沒有任何海的氣息。

    事實上,這個城市距離大海還有很遙遠的距離。

    他居住的地方離海市大學不算太遠,又地處郊區,房租不貴,這讓徐雲書在半工半讀的情況下,還可以單獨租下來。

    雖然找個同伴合租是不錯的主意,但是這隻會讓徐雲書覺得很煩,他不是那麼喜歡和其它人在一起,在海市大學的四年裏,徐雲書只認識他的同學和寥寥數人而已。

    環山路是圍着一座被稱爲青山的山腰而建的,路面不是太好走,要打出租車是很困難的一件事,通常他會搭乘公交,或者叫網約車。

    今天卻不同,出乎徐雲書預料,他剛走到路邊,就發現一輛空着的出租車,這輛出租車是黃綠相間的大衆,車門有“海市出租車公司”的印刷字樣。

    “去四環路。”徐雲書坐到出租車後座,一時想不到要去什麼地方散心,隨口說出了這個熟悉的地方。

    那裏是海市大學的所在地,徐雲書今天沒課,但在家裏憋着更難受。

    “你是海市大學的學生嗎?我女兒也在那裏讀書。”毫無疑問的是,徐雲書遇到一個健談的司機,這司機約莫五十歲左右的年紀,有些發福了,在車內的後視鏡裏,徐雲書能看到這男人眼角的魚尾紋。

    “嗯,我是大四的學生。”徐雲書回答,“生命科學院的。”

    他知道,遇到這種健談的司機,最後一定會在被盤問中做足了自我介紹,索性一氣說了,他現在不想被人煩到,“再有兩個月,就要畢業了。”

    “哦?我女兒也是生命科學院的,聽說那屆就一個班,你應該認識她吧?她叫郭小潔。”徐雲書聽到這男人說他女兒名字時,語氣帶着愉悅的成分。

    徐雲書認識這個女孩,據說在男生里人氣不錯。

    但這些跟他無關。

    “不太熟。”

    “呵呵,你住在臨海小區吧?環山路只有這一個樓盤是能租住的,說起來,咱們還是鄰居呢!”

    “嗯,是啊。”

    “……你有些內向啊。”無話可說的司機碰了軟釘子,無奈伸手去夠凹槽內的水杯,透明水杯裏泡着百合、五味子、薏仁等物,密密麻麻的填滿內部。

    說這句話的時候,出租車轉了個大彎,拋開大山遮擋後,遠處的城區清晰可見,徐雲書的目的地已經不遠了。

    健談的司機不願意放過他,所以換了個話題。

    “平時喝花茶嗎?我這杯子裏的東西,都是不錯的安神飲品。”司機感慨着,“像我這個年紀,總也睡不好覺,還做噩夢。這些天老夢見自己是隻兔子,在森林裏躲來躲去,擔驚受怕的。”

    “昨天更是離譜,我居然能在夢裏控制那隻兔子,你說好不好笑?”說完,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滑稽,忍不住呵呵笑起來。

    徐雲書沒有笑,相反臉色陰沉。

    他又想起困擾他整整一週的怪夢。

    因徐雲書的不配合,司機漸漸停止笑容,變得無話可說。

    他顯然覺得徐雲書是個無法溝通的怪胎。

    出租車停在斑馬線前等待紅綠燈,詭異的沉默氣氛讓整個車裏都尷尬起來。

    徐雲書打破沉默,“那森林……森林裏的樹是什麼模樣?草呢?植物分佈的規律如何?裏面的動物……跟現實裏有什麼不一樣?”

    綠燈亮。

    司機不語,只默默開車。

    車輛左轉,抵達海市大學的門口停車,司機擡起計價器,面容冷淡,“十二塊,掃碼牌在這兒。”

    徐雲書知道,自己嚇到他了。

    他不是個善於跟人溝通的人,無奈掃碼付錢下車,目送那輛出租車離開。

    如果司機說的情況屬實,那說明不止自己夢到了森林。

    徐雲書打算去圖書館查一查植物分類,看看有沒有哪種植物能跟夢中的世界對應上。

    正要收回視線時,卻看到出租車筆直撞在路邊圍欄上,路過的人恐懼驚呼。

    徐雲書快走幾步,視線落到駕駛室。

    他看到一具斷頭的殘屍,斷口處有尖銳牙齒撕咬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