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深夜，治安所牆外的街道上行人稀疏，路燈散發着橘色的光。
他下牀時，不可避免發出了些許聲響，於是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隨之而來的是皮經緯標誌性的粗嗓門。
“徐治安官，您醒啦！”
看樣子，在他進入夢境森林裏的這段時間，依然是皮經緯負責守衛……雖然只是個擺設，不過也算是一份心意了。
等皮經緯得到授意，進入房間後，徐雲書擡頭看着他，第一時間詢問道：“彭呈仁那邊怎麼樣了？”
“報告！我正要跟您彙報！”皮經緯立正站好，回覆道，“就在十分鐘前，被關押的彭呈仁被確定死亡！”
聽到這個消息，徐雲書覺得理所當然。
按照時間推算，徐雲書擊敗蝸牛之後，他又跑去驅逐寄生蟲和晉升五級，直到回現實世界這段時間，的確有十分鐘左右。
理所當然的點在於，夢境森林的生物死掉之後，現實世界的附身者的確會死亡。
不過，這個犯下殺人重罪的夢境附身者究竟有沒有真正死亡，在徐雲書這裏是需要打一個問號。
“陳治安官現在在哪兒？”徐雲書問道。
“陳治安官說，請您醒來之後去監控大廳找他。”皮經緯有問必答。
徐雲書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並沒有意識到，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已對領導和吩咐他人沒有太多新鮮感，這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隨着實力的逐漸增強，他也漸漸開始平視甚至俯視他人了。
現在還沒有意識到這點的徐雲書走出房門，向監控室的方向走去。
他在治安所住了一段時間，對這棟樓很熟悉，幾分鐘後就抵達了監控大廳。
沒等進門，徐雲書就嗅到了濃重的煙味，不由得皺了皺眉。
隨着掠食者等級的提升，他的嗅覺也越來越靈敏，這導致徐雲書開始聞不得煙味了。
不過這煙味來自陳鴻暉常抽的牌子，看來這位治安官先生的確在裏面。
他上前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年輕的女治安員，看到徐雲書後，這位女治安員驚呼一聲，趕忙回頭往裏彙報去了。
不消片刻功夫，屋裏頭冒出箇中年壯漢，不是陳鴻暉又是哪個？
“小徐！你那邊的事都辦妥了？”陳鴻暉驚喜問道，他又往屋裏指了指，“走，咱們進去說。”
“別了，這裏面煙味太重，我有點受不了。”徐雲書直言快語，“你們在室內抽菸，不怕挨罰扣工資嗎？”
他入職的時候，治安員條例裏有不得在辦公室抽菸的條款，是以有此一問。
陳鴻暉撓撓頭，哈哈一笑，“加班哩，沒有這玩意兒頂不住，趙所抓抓典型罷了，他要認真執行，咱們那點工資不夠扣的。”
話雖是如此說的，不過陳鴻暉也沒堅持讓徐雲書進去，反倒是自己走出來，站在走廊中間。
他下意識又要去摸煙，但看到徐雲書後，又把伸向兜裏的手撤了出來。
“我聽說彭呈仁死了？怎麼死的？死狀如何？”徐雲書問道。
陳鴻暉下意識往皮經緯的方向看，這個年輕的治安員正知趣地躲在樓梯扶手處玩手機。
看樣子沒有徐雲書的吩咐，他是不打算過來湊熱鬧的。
“這個人在你離開後，沒有什麼過激的行爲，鑑於他的危險性很高，我們也沒讓人進去找不痛快。”陳鴻暉繼續說道，“按照你的吩咐，我們沒人打擾他。”
“不過當你進入夢境裏大概四十分鐘後，我們在監控裏看到，彭呈仁突然出現了異狀，他整個身體開始……呃，崩解，大概是個意思，我形容不出來，待會你可以去看監控，反正是身上的肉噼裏啪啦往下掉，掉得一地都是。”
“說起來，跟汪敏學臨死的時候有點像。”
徐雲書看看陳鴻暉，悠悠道：“你這不是形容得挺好的嗎？”
“是嗎？難道我還有文學天賦？”
開了句玩笑後，陳鴻暉面容再度鄭重起來，“根據我們的觀察，彭呈仁應該是死透了，死得不能再死，死無全屍的那種死。”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徐雲書在入睡之前，曾鄭重其事，向陳鴻暉佈置了兩件事：
一個特別注意事項，以及一個特別調查。
特別注意事項是——千萬不要與彭呈仁有任何形式的肢體接觸，哪怕一個小指頭都不行。
而特別調查的事就是陳鴻暉目前在監控大廳的工作。
“根據你的吩咐，我組織人手，詳細梳理了擊殺汪敏學時，造成的一定範圍內信息泄露的相關人員。”
“鬧市區監控拍攝到彭呈仁的所有行動也全部記錄下來，找到了和他有過所有‘輕微’接觸的人，並且控制了治安所內負責押送任務的治安員。”
“我們甚至還在黃阿狗三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派人祕密監控他們，一刻不停地追蹤他們的動向。”陳鴻暉接續道，“老實說，在蟲蛹入侵災難剛剛平息的這段時間，我們的人手處在完全不夠用的階段，如果不是你的提議，我們不可能做這麼多——呃，能說是無用功嗎——反正，彭呈仁不是已經死了嗎？”
言外之意，爲什麼還要勞師動衆，搞這些事情？
看到雖然滿腔疑問，但仍舊忠實執行了計劃的陳鴻暉，徐雲書只是笑笑，拍了拍後者的肩膀。
“老陳，別拿普通人的思維去衡量附身者，夢境森林很多詭異的地方，是你我在沒遇到之前想象不到的。”
陳鴻暉聽聞此言，心中一動，“你的意思是說，彭呈仁沒有死？”
“有可能，反正死了活，活了又死的人，你又不是沒見到過。”
陳治安官知道徐雲書這話說的是郭小潔，這個可憐的姑娘在第二次悽慘昏迷後，早有心理準備的老陳，甚至都沒爲這個曾並肩工作的同事掉過一滴眼淚。
重傷昏迷這種事發生在郭小潔身上，那就相當於沒事。
徐雲書在在扯過閒白後，重又肅容，整理了一下思緒，將自己的思索娓娓道來。
石破天驚的第一句話就是——
“彭呈仁搞出這麼多事情來，真正的目標其實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