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徐雲書並沒有當着孫橙的面解釋自己的行爲。
他只是瞪了彭呈仁一眼，轉頭衝郭小潔問道：“出院手續辦好了嗎？”
孫橙從愕然中驚醒，替郭小潔回答道：“早就辦好了，你要是不來的話，我們已經送她回家了。”
這話說得有些失禮，就好像在指責徐雲書多管閒事，跑來妨礙別人一樣。
豈料她的話音剛落下，窩在徐雲書身後，連連陪笑的祝止貞卻突然站出來，瞪着孫橙喝罵，“怎麼說話呢！徐先生百忙之中過來探望病人，你擺什麼臭架子！”
女治安官被噴了一頭一臉，愈發莫名其妙起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是在爲被打的祝止貞說話，這姑娘怎麼不識好歹，反倒幫起徐雲書來了？
就像街道上碰見的治安員那樣，孫橙腦海裏也浮起三個閃亮亮的字母。
徐雲書這小子，什麼時候把祝止貞pua成這樣了？
“你怎麼了？腦殼發昏了嗎？我是在替你不值！”
“用你嗎？用你嗎？”
病房裏頓時吵得火熱起來。
相比孫橙的疑惑，郭小潔童孔微微轉動，不着痕跡地在徐雲書和祝止貞身上移動，心中倒是若有所悟。
剛纔她看得分明，徐雲書的用意並不是羞辱祝止貞，更多的可能是不讓自己跟祝止貞有所接觸。
而祝止貞隨後的反應也讓她留心起來。
沒有女性特有的嬌嗔，或者不爽的隱忍，反而表現得更像是見到貓的老鼠。
怕，敬畏，只敢小心翼翼賠笑。
郭小潔不像孫橙，她是徐雲書的同學，知道這個人的性格。
如果不是特殊原因的話，徐雲書不可能做如此不禮貌，又沒有必要的事。
她看看正在互噴口水的祝止貞和孫橙，悄悄挪步到徐雲書身邊，低聲問道：“她是不是這裏出問題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郭小潔用食指輕輕指着自己的太陽穴，儘量讓嗓音細若蚊吶，謹防被祝止貞聽到，“夢境森林裏的怪東西所致？”
徐雲書詫異地看了郭小潔一眼。
在沒有任何信息的情況下，只憑觀察就能推導出這點來，郭小潔真的很聰明。
看看仍舊在爭論不休的兩人，徐雲書略微點頭，示意她的猜測沒錯。
“具體是什麼原因，待會出院的時候，我單獨跟你說。”
郭小潔瞭然點頭，同時也放下了些許的心結。
孫橙和彭呈仁的激烈互罵沒持續太長時間。
一方面因爲孫橙到底是普通人，面對附身者的時候天然氣弱；另一方面，徐雲書重重咳嗽，嚇得彭呈仁渾身哆嗦，再也沒有跟人吵架的心思了。
重症病房其實是繁忙的地方，郭小潔離開後，還會有新的病人被安排進來。
他們也不可能只佔着茅坑不拉屎。
這場鬧劇過後，徐雲書帶着郭小潔和彭呈仁離開病房，自走廊往住院樓外走。
儘管對徐雲書和彭呈仁兩人都很不感冒，不過孫橙仍舊惦記郭小潔的狀況，於是就一路送出來，並且不斷在郭小潔耳邊重複叮囑警告，讓她儘量遠離徐雲書。
郭小潔只是微笑着聽，時不時附和幾句，卻沒有其他言語了。
在即將走到住院部外時，徐雲書迎面撞上一個老熟人，這個熟人正風塵僕僕地往裏面跑，打了個照面後，這位老熟人哈哈一笑，又驚又喜。
來者正是陳鴻暉。
陳治安官自蟲蛹入侵事件結束後，似乎睡了一個好覺，臉上的黑眼圈消失無蹤，整個人的精氣神也都起來了。
徐雲書點點頭，不由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孫橙。
在公共場合，這兩個人似乎在裝作不是很熟的模樣。
都是同事，太過疏離的話，戲就有些過了。
“嗯，有些事要辦，就不在家裏窩着了。”徐雲書回答，然後又好奇詢問，“老陳，你來醫院做什麼？”
陳鴻暉聽到徐雲書詢問，原本興奮的眼神登時有些暗澹。
“這次海市的防禦戰打得還算不錯，大體目標都實現了，當然，這也是因爲你幫我們抵擋了最強大的敵人。”陳鴻暉一開口，似乎說起了無干的話題，“不過畢竟是非人的怪物，我們很多治安員沒有經驗，有很多重傷員。”
“我這次來，就是探望他們的。”
徐雲書立刻了解了陳鴻暉話中的意思。
蟲蛹入侵的時候，夢境附身者組織唯二發揮了作用的，就是他和郭小潔。
其餘人在戰鬥打響的時候，全都深陷夢境森林，無法自保。
這也導致了身爲普通人的治安員必須拿起武器，跟這些被感染生物作戰。
他們的武器雖然能對被感染生物造成傷害，但普通人面對這些東西仍然是弱勢的，想要控制住局面，犧牲和傷員在所難免。
徐雲書記得，他親眼見過一名陳鴻暉手下的治安員死於汪敏學的攻擊下。
想來這樣的例子不在少數。
“你是來接郭小潔出院的吧？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擾了。”陳鴻暉看到徐雲書身後的三人，意識到徐雲書來此的目的，他也急着去探望同事，所以打算就此告別。
就在此時，徐雲書勐然想起了什麼。
他拉住急匆匆就要離去的陳鴻暉，說道：“正好我也來了，就帶我一起去看看吧。”
陳鴻暉一愣，想了想，覺得徐雲書作爲見習治安官，既然來都來了，不去探望似乎也有點說不過去，就點頭答應。
郭小潔的表面身份也是治安員，她自從顏家事件後，就投入了瘋狂的工作中，對治安所的同事都不熟悉，不過就像陳鴻暉說的那樣，她既然在這裏，說什麼也要過去看看。
在郭小潔的理解中，所謂的“過去看看”，其實就是去探望一下，說說話，寒暄一陣。
這算是人情往來的一部分。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徐雲書所言的“去看看”，竟然真的就是字面意思。
陳鴻暉到每個病房探視，噓寒問暖，記錄要求的時候，徐雲書真就一言不發，只站在旁邊細細打量傷員，特別是對受創部位的掃視更加認真。
這樣的眼神甚至差點招惹來糾紛，有幾個脾氣暴躁的傷員，差一點就破口大罵。
幸而有陳鴻暉和郭小潔負責插科打諢，這纔沒釀成事故。
這一次全海市的防禦力量，總共有三十二人受傷，重傷者有十三人，不乏需要動大手術，以及截肢者。
滿頭大汗探視完畢的陳鴻暉走出最後一間病房，無奈地衝徐雲書問道：“老弟，你要探視，可也不能真就只用眼睛探視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