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
完成什麼了？
他下意識推門往屋裏看，卻被震驚得頭皮發麻。
這間屋內的桌面上，堆疊着密密麻麻血紅色的透明血袋，它們像不要錢般氾濫着，充斥在陳鴻暉視線的每一個角落裏。
人……真能產生這麼多的血液嗎？
就算是附身者，歸根究底，也是人類吧？
也還算是……吧？
陳鴻暉看到這個場景之後，有些不確定了。
一直跟在陳鴻暉身後，跟他理論的老管家往裏探頭，這間屋子裏不斷往外送血漿，就算是有些老糊塗的人，也知道其中肯定有不對勁的地方。
然而看到屋內的場景後，老管家直接“啊”了一聲，眼中閃爍着震撼的神情。
這種怪異的場景，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老管家顫顫巍巍地指着桌面，說話結結巴巴，幾乎不成句子。
“這，這是，是……”
陳鴻暉瞥視一眼，語氣古怪，“救你家小子，呃，你家公子……皮經緯性命的東西，混蛋，你說自己是管家，我居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皮經緯了。”
……
徐雲書長嘆了口氣。
他此時正站在醫院住院部的樓外面，仰頭望着天空，然後低頭塞一塊巧克力進嘴。
嘆氣的原因，跟自己的身體有關。
當然，徐雲書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健壯得很，甚至有種種神異之處。
問題是，太過神異了。
徐雲書捫心自問，他這個樣子，還算是人嗎？
自己還處在“人”這個範疇裏嗎？
長吁短嘆了幾秒鐘，徐雲書的傷春悲秋也就結束了。
他原本就不是情緒豐富的人，對自己的身體變化，也始終能淡然處之。
今天只不過是看到陳鴻暉震驚的眼神，稍稍覺得自己有些脫離大衆了而已。
這種事將來估計會越來越頻繁，他需要快速適應。
不過幸運的是，徐雲書並不孤獨。
這個世界恐怕會出現越來越多的夢境附身者，他們或許會成爲他的朋友，或許會成爲他的敵人，但歸根究底，他們和徐雲書是一類人。
正在此時，身後傳來了陳鴻暉的聲音。
“小徐，你怎麼跑出來了？”
徐雲書回頭一看，見陳鴻暉正叼着煙往他這邊趕。
見陳治安官跑到他身邊，徐雲書不禁開口問道：“老陳，裏面什麼情況？你怎麼跑出來了？”
陳鴻暉一愣，這句話不是他問徐雲書的嗎？
不過他很快就回複道：“你提供的血漿夠撐很久了，我在裏面暫時沒事做，剛纔神經太緊張，這會兒出來抽根菸，讓自己放鬆一下。”
徐雲書點點頭，沒有繼續言語。
反倒是陳鴻暉再度開口詢問。
“小徐，你們附身者……都像你這樣萬能嗎？”
徐雲書掃視一眼陳鴻暉，見後者真是一幅求教的表情。
他思考了幾秒鐘，回答道：“各有各的能力吧，我……我算是比較特殊的那個。”
陳鴻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在陳治安官的眼裏，似乎沒有徐雲書不能辦到的事情，方方面面，只要遇到問題，總能拿出奇奇怪怪，卻又非常有效的手段來。
徐雲書詫異看看陳鴻暉，隨後說道：“會死的。”
“總比提前退休強。”年富力強的治安官回答道。
……
徐雲書因這句話沉默了，這實在是人各有志。
喜歡安全的，在死亡大道上玩命狂奔，而想追求事業的，卻在門檻外徘徊，死活進不去。
這個世界的確是不公平的。
“剛纔那位老管家沒事吧？”徐雲書轉移了話題，不再繼續聊這件無奈的事。
陳鴻暉一邊抽着煙，一邊鼻腔噴霧，回答道：“那位老先生沒什麼大事，就是有點被嚇到了——大夫說他可能有點輕微的呃，那個，老糊塗症，估計過一會兒清醒過來，連他看到過什麼都會忘掉。”
老糊塗症……陳治安官本來想說癡呆症吧？
因爲這位老管家，徐雲書對皮經緯的來歷，實在有些摸不透了。
哪個有錢有勢的人，會帶一位癡呆……老糊塗症的管家在身邊呢？
可是，趙靖川的反應卻做不了假。
更何況，管家這兩個字，已經讓人心中浮起很多聯想來了。
陳鴻暉自然也是有所察覺的，他自從來到醫院之後，也開始對這位皮經緯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然而在沒有更多信息的情況下，也沒辦法做任何合理的推斷。
在解決了血源問題後，徐雲書和陳鴻暉心中也就沒那麼焦急了，他們一個要補充剛剛損耗掉的能量，一個要補充至今爲止沒抽掉的香菸。
於是一個喫零食，一個點火抽菸，兩人就在醫院外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在徐雲書於現實世界深居簡出，夢境森林中縱橫馳騁的時候，海市本地出現了很多生面孔。
對一座人口雖不算多，但仍舊有百萬級別的城市來說，這些生面孔的出現實在是很自然的事情。
然而落在治安所眼裏，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畢竟各個分所統計上來的數字中，城市內犯罪和生面孔的出現有了很強的關聯性。
爲了總體的城市安全考慮，治安所需要將每個出現在攝像頭內的非本地籍人士一一辨認出來，並追蹤他們來此的目的。
陳鴻暉這段時間就是在搞這件事。
也正因如此，他們遭遇了自制彈藥的襲擊，皮經緯身受重創。
“總之，到處都是亂象，我們還沒辦法向上申請救援。”陳鴻輝痛心疾首，“因爲其它地方也同樣如此。”
徐雲書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的發生。
自從趙靖川被召集到新的部門任職，視線範圍擴大到全國，甚至整個世界之後，夢境森林侵入現實世界的後果，已經開始慢慢浮現了。
儘管官方在努力封鎖消息，並暗中全力準備迎接災難，但事實上的信息泄露不可避免。
因爲消息的接收渠道，不僅有國內的，還有國外。
這個世界上，還有兩百多個國家和地區，很多地方的組織程度實在堪憂，相應的，不僅是信息泄露問題，夢境附身者造成的社會破壞，也開始逐漸浮上水面了。
徐雲書精力一直集中在夢境森林中，對現實世界的很多事情沒去主動關注，如今倒是可以趁着等待醫療救援的時間，跟陳鴻暉好好了解一下。
陳治安官知無不言。
一問一答的工夫，自臨市送來的東西，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