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我跟趙所報備過了……啊,我的意思是說,這個……”
“說吧,別耽誤時間了。”
這位從簡蘭歸來的魯先生,說出來的內容,其實跟昨天在飯局上的東西相同。
也就是他的產業在簡蘭,但如今正遭遇歹徒威脅,而他需要海市治安所的協助。
事實上,這個被提煉出來的內容處處透着奇妙的荒誕感。
國籍是簡蘭,明面身份是商人的人,千里迢迢跑來一個小小的海市報案,而且要海市的治安所出人去辦事。
這種事如果不是有前因後果的話,的確是挺荒誕的。
不過如果疊加魯英衡的身份,以及夢境附身者的出現後,這件事就有了內在的邏輯。
“我昨天剛剛向海市大學捐贈了些許薄財,以資助修建教學樓,還有擴大圖書館館藏規模。”魯英衡小心翼翼說道,“所以被特別授予了海市榮譽市民的稱號。”
徐雲書瞥視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魯英衡,“這種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沒關係。”魯英衡適時回覆,“作爲本市的榮譽市民,我聽說有片曾經很繁華的別墅區遭了災,我心繫海市,決定參與重建計劃,一應花銷成本,都可以走我的賬戶,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這種投資實在巨大,我又不可能常年待在這裏監督,需要找一位能信得過的人幫忙理事,一應花銷權利,都由他來調度掌控。”
魯英衡說得言辭懇切。
徐雲書聽得明白,這其實是在談價錢。
自從昨天被敲打過後,這位簡蘭來的老先生轉換了思路,不再是粗暴的請客談事,而是真正拿出了合作者的態度。
不管是通過公開的官方渠道來找自己,還是捐錢成爲榮譽市民,再以這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交涉,以及最後這個暗示得相當明顯的話語,都在透露着魯英衡的誠意。
這可不是席間談笑風生間的輕飄飄的承諾,而是真真正正、實實在在的好處。
徐雲書一邊用食指敲擊着桌面,一邊聆聽魯英衡的說辭。
“我思來想去,海市這邊也沒什麼特別熟悉、能信得過的人,所以乾脆想着,找一位做公職的人來當這個理事。”魯英衡繼續說道,“我聽說海市有一位連破奇案的天才治安官,我四處打聽過,此人口碑極佳,見過的人都交口稱讚,唯有這樣的人才可以擔當此重任。”
“……你這個藉口……算了,就當這樣的人存在吧。”
徐雲書繼續敲打桌面,但臉上浮現起無奈的表情。
有錢人的玩法,真是很有意思,從來不會像徐雲書這樣直來直去,永遠都在繞彎子。
不過魯英衡這一回來找他,倒是的確誠懇很多。
想必他對自己做了大量的調查,知道自己究竟喜歡什麼樣的行事風格,所以才如此直白地塞好處。
想來在魯老先生日常接觸的層次裏,一般不會這樣講話,所以在說完之後,魯英衡難得臉色微紅,應該是尷尬了片刻,但隨即就恢復了。
徐雲書倒是不在乎,但他想要的顯然不是這個。
儘管魯英衡放平了心態,以合作者的角度跟徐雲書談事情,但如果沒有那個關鍵性的保證,徐雲書不會心動。
那就是在簡蘭時的自主決策權。
這是一項很重要的權限。
因爲徐雲書如果答應了魯英衡的請託之事,那他看重的絕不可能是所謂的監察理事,也並非可以上下其手、刮油抽脂的機會。
錢對他來說,一直沒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那些殺來不會讓他有愧疚情緒出現的夢境附身者。
只是,這個目標不便對別人講起,而若受到層層掣肘的話,徐雲書又不能隨心所欲。
他當然可以憑藉實力在簡蘭爲所欲爲,但就像趙靖川一直告誡他的那樣,徐雲書清晰意識到,武力只是依託,是本錢,是籌碼,是底牌。
它可以是一切,但絕不是一上來就使用的大招。
單純的武力可以獲取很多東西,但同樣也會失去很多。
徐雲書本人也不僅僅是憑藉打服別人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
敲擊桌面的指節驟然停止,徐雲書盯着魯英衡,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如果我願意幫你的話,在簡蘭,我能擁有多大的權限?”
魯英衡愣了愣,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早猜到了徐雲書的想法,“簡蘭那個地方山頭林立,我只能說,在我的地盤,你可以隨意行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會有任何干擾,呃,只是……那個……”
徐雲書知道魯英衡在顧慮什麼。
“魯先生,以你的能量,應該調查過,或者調閱過我所有的卷宗,你覺得我是那種肆意妄爲的人嗎?”
“當然不是!”
“我的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在做事的時候,不會有人阻攔,至於這件事是對是錯,我自己心裏有一杆秤。”徐雲書如此迴應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話,這件事我可以答應,不過若你對此還有哪怕一絲一毫的疑慮,就另請高明吧。”
坐在沙發上的魯英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眼珠變得有些遊移不定。
趁此機會,徐雲書繼續觀察。
他可以通過魯英衡的表現,推測出許多東西。
比如說,他這次遇到的麻煩究竟夠不夠大,以及,禍害他地盤的夢境附身者,大概是什麼等級的存在。
莫約猶豫了四到五秒之後,魯英衡的眼神堅定起來。
“徐先生……不,徐治安官,我可以答應這個條件,您在簡蘭的一切行動,我們都不會干涉,只要能達成結果就好!”
……看來事情真的很嚴重。
徐雲書深深看了一眼魯英衡,從他的表態中,看出他在簡蘭的地盤的確很糟糕了。
“很好,這件事我接了,下午就把資料送過來吧。”徐雲書回答道,“不過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做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