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想法是之前未曾有過的。
他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在第一次遇到這恐怖怪物後，第二次再來橫亙山脈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這生物的身影。
因爲這頭恐怖的生物，本質上就是岩石，就是大山，就是那片橫亙的山脈。
它在土壤和岩石中穿行，在這片山脈的各個角落製造陷阱，開墾出龐大的傾斜平原，以口做洞窟，引誘掠食者進入它的嘴裏。
當食物積攢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這頭恐怖的岩石生物會合攏嘴巴，悄然退去，享受它狩獵得來的美食。
郭小潔的真菌網絡爲何沒有反應？
當這岩石巨獸潛藏起來，化作洞窟的時候，甚至沒有任何高級掠食者的氣息透露出來。
真菌菌絲遇到這生物的時候，只會下意識地將它認作岩石，繞道而行。
第二個疑問也隨之解開。
爲什麼徐雲書在那天夜晚，遙望到荒漠之後，卻在今日的行程裏，前行了這麼久，始終找不到荒漠存在的痕跡？
因爲荒漠根本就不在徐雲書認定的前方。
這岩石生物只有在消化食物的時候，纔會氣化自己的口水唾液，而這氣化後的口水蒸騰起來，才能浮現出那怪異荒漠的場景來。
是因鏡面反射的原理，將反方向的場景映射到此地的嗎？
徐雲書思索了片刻，覺得不太可能。
爲了抵達這處橫亙的山脈，他先是蹚過半個夢境森林一隅，又越過寬闊的峽谷，再走過草木稀疏之地，穿過地衣林之後，又馬不停蹄地疾馳了大半個傾斜平原。
就算是五級的掠食者，這一趟旅程也實在是太遠了。
況且，與這片橫亙山脈相反方向上，明明矗立着高聳入雲的獨峯，那片高山區徐雲書探索過，對地形熟悉得很。
絕不可能是映射那邊的景象。
同理可知，另外兩邊也不可能。
一面是荊棘林，一面是廣袤的沼澤地，根本沒有荒漠存在的痕跡。
難道說……
第二次立於同樣的場景中，徐雲書心中多了些許的安定，沒有像之前那樣驚恐。
他靜靜站在傾斜平原上，看着逐漸成型的蒸汽團，看着蒸汽團內清晰可見的荒漠場景。
這個場景持續不了太長時間。
徐雲書看到隨着邊緣水汽的消散，之前能鋪滿整個眼簾的荒漠畫面開始逐漸縮小，初時縮小的速度很慢，但隨着時間流逝，這幅畫面的縮小速度開始迅速提升。
看這消失的速度，只消再過一分鐘左右，荒漠的場景就會再次消散。
徐雲書意識到，他必須儘快做出抉擇了。
但天生的謹慎讓他起步之前，又硬生生停住。
徐雲書猛地開口，用急促的語氣高聲叫道：“郭小潔！你有會飛的螞蟻嗎？”
這句話一出口，甚至不需要郭小潔回覆。
傾斜平原的地面上，猛然鑽出一個又一個小型的真菌團。
和徐雲書配合了這麼久，郭小潔早就練就了在關鍵時刻，領會徐雲書意圖的本事。
這些小型菌團持續膨脹，終於一個個破裂開來，帶翅膀的真菌螞蟻從裏面鑽了出來。
上百隻背生翅膀的螞蟻振翅飛向天空，以最決絕的姿勢衝向那片由水霧構成的迷幻之境。
即便是分身，也有損失一半能量的危險，但郭小潔的探路兵，損耗卻異常小。
徐雲書緊緊盯着這羣準備赴死的勇士螞蟻，看着它們撲向水霧幻境，幾秒鐘後，它們一頭扎入荒漠那滾燙的沙中，留下上百個淺淺的坑洞。
片刻之後，風沙一起，螞蟻們留下的痕跡徹底消失。
成功了！
徐雲書意識到，他的猜測成真了！
這片奇異的水霧，的確是連接夢境森林和荒漠之間的橋樑！
根本就沒有荒漠和森林的邊界，它們事實上處在完全不同的兩個時空中。
夢境森林的世界的確詭異。
徐雲書自以爲已經很瞭解夢境森林了，可眼前的場景依舊突破了他的想象。
當郭小潔的百餘隻飛天螞蟻部隊抵達荒漠之後，那鏡花水月般的水汽凝結之門已然出現崩塌的現象。
留給徐雲書穿過這扇奇異大門的時間窗口已經消失了。
但徐雲書並不感到氣餒，只要找對了方向，接下來只要繼續沿着正確的道路前進就行。
他依舊站在傾斜平原上，遙望着合攏嘴巴的岩石巨獸，看着它合攏嘴巴之後，頭頂的水汽漸漸消散，當一切震動都結束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漸漸恢復到最初的狀況。
閉合的嘴巴漸漸張開，重新恢復成高聳的橫亙山脈，那巨大且空曠的洞窟中，早已沒了半點水液的痕跡，一如之前徐雲書在地衣林那邊看到的情景。
現在此時，它就是一個在夢境森林中普通的，違反了巖體力學結構的洞窟。
徐雲書深吸了口氣，正要向洞窟靠攏的時候，在最初的傾斜平原那邊，分身傳來了新的情況。
有備無患的手段，卻爲他帶來了最新的情報。
那邊相同形狀的洞窟中，重新出現了水的痕跡。
徐雲書立時來了精神。
他意識到，自己最好的機會來了。
只要像剛纔一樣如法炮製，那扇通往荒漠的大門就會再度開啓。
但在那之前，徐雲書需要確定一件事。
他開口問道：“那些螞蟻，你能聯繫到它們嗎？”
片刻之後，視角中浮現了真菌組成的字體。
“不能，無法確定它們是否還活着。”
徐雲書對這個回答有些不滿意，依照他的想法，如果郭小潔依舊能指揮和控制那些螞蟻，那就說明，荒漠的世界和夢境森林之間有直接的聯繫。
然而現在看來，卻並不是這樣。
但同時他也知道，郭小潔一定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卻仍舊無法聯繫上她的族裔。
字跡仍舊在繼續。
郭小潔顯然也通過剛纔的實驗，明白了那片荒漠該如何行進才能抵達。
“我可以移動本體，跟你一起進去。”
徐雲書呲了呲牙，對這個提議很是意動，但他思考片刻，卻做出了否定的判斷。